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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明夷一驚,直覺告訴他這不可能。

  但古蘭朵篤定的神情,又令他不得不產生了幾分動搖。

  他盯著古蘭朵,問:「你不覺得那香很奇怪嗎?」

  古蘭朵藏在面具下的臉一瞬間警惕起來,原本抱在胸前的雙臂放了下來,稍後有些扭曲地笑了一下:

  「謝明夷,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

  謝明夷看了他一眼,選擇將陸微雪醒過一次的事情藏在心裡。

  古蘭朵一直在緊張地觀察他的神色,卻見他好像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懷疑什麼,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謝明夷坐在床邊,忽然抬頭問:「你討厭我,對不對?」

  古蘭朵有些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能看出來,那你還不算太傻。」

  謝明夷道:「不光你討厭我,還有那個裡耶,雖然我沒有正面見過他,但他肯定恨不得我消失,對吧?」

  古蘭朵深吸一口氣,對上謝明夷的眼睛。

  「我竟然沒發現,你的消息還挺靈通。」

  謝明夷瞭然地笑了一下,他只是猜的。

  但古蘭朵的反應能證明,他猜對了。

  「既然你們都想讓我離陛下遠遠的,那不如,你幫幫我,讓我走吧?」

  古蘭朵的眉頭皺了一下:「我憑什麼幫你?」

  「就憑我能看出來,你雖然討厭我,煩我,但暫時還不想讓我死。」

  古蘭朵危險地眯起眼睛。

  「……你好大的自信。」

  謝明夷站起來,捋了捋鬢角的頭髮,平視他。

  「既然你認定陛下病情加重是我的緣故,那你應該對我這個暈倒的人不管不顧,可你不光救治我,甚至還試圖照顧我,你說我哪來的自信?」

  古蘭朵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慌張,耳根略微發紅,完全是個少年人被戳破了心事的模樣。

  他扭過頭去,道:「誰……誰會照顧你這個蠢貨啊?我就是故意想熱死你,不行嗎?」

  謝明夷看著他,平心靜氣地說:「古蘭朵,你忍心看著我死嗎?我死了,就再也沒人給你推鞦韆了。」

  古蘭朵張了張口,想反駁他,幫他推鞦韆的人多如浮雲,他哪裡就需要一個謝明夷了?

  但他終究是沒說出口,謝明夷說得也沒錯,他確實不放心把後背交給別人。

  「你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死不了。」

  古蘭朵沉默了半天,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謝明夷突然眨巴眨巴眼,便落下淚來。

  「我說我朝不保夕,你怎麼就是不信呢?」

  古蘭朵一時慌亂:「餵……喂!你比我年紀還大,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啊?」

  謝明夷還真聽他的話,不哭了,只是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被謝明夷的眼神盯了一陣,古蘭朵無奈地嘆口氣,道:「我幫你行了吧?」

  ——里耶本來就是要對付謝明夷的。

  眼下陛下昏迷不醒,謝明夷還真誤打誤撞,把他的處境給說對了。

  如果要保住謝明夷的命,那現在便是最後的時機,里耶很快就要回來,到時候謝明夷才是沒了生還的可能。

  古蘭朵至今都沒理解里耶的謝明夷威脅論,幾次接觸下來,他並不覺得謝明夷有什麼該死的地方,頂多只是煩人了點、太嬌氣了點。

  他覺得自己的推想沒問題,便道:「既然你想跑,那就跑得遠遠的,再也別來煩我,聽見了嗎?」

  謝明夷使勁點點頭。

  古蘭朵的內心不由得有些失落,卻又很快壓下去,瞥了眼窗外漸深的天色,正色道:「事不宜遲,最好現在就走。」

  謝明夷愣了一下,推算過來,賀維安為他設計的逃跑時間,確實就是今晚。

  「古蘭朵大人,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出去?」

  古蘭朵未曾言語,只是兀自背對過他。

  「脫衣服。」

  -

  亥時二刻,一隊巡防的侍衛經過宮門,卻見一道黑影閃過。

  為首提燈的侍衛當即喝道:「站住!」

  他走到那人身後,擰著眉頭問道:「深夜時分,形跡可疑,你是何人?」

  那人坦坦蕩蕩地轉過身來,銀質的面具擋住大半張臉,一身異族裝束。

  侍衛們俱是一驚,隨即齊齊向他行禮:「古蘭朵大人。」

  「古蘭朵」抬了抬下巴,冷笑一聲,什麼都沒說,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侍衛們恭恭敬敬地目送他走遠,才重新直起身來,方覺後背早已嚇出一層薄汗。

  他們無比慶幸,今晚的古蘭朵沒興趣與他們計較,否則等待他們的,怕是比牢獄之災更可怕的駭人刑罰。

  -

  謝明夷戴著面具,一路暢通地走出宮門,不禁感嘆,古蘭朵的身份果然好用。

  他轉身來到天牢,面對獄卒,甚至不用說理由,只說要見賀維安,獄卒便戰戰兢兢為他打開了牢門,並自覺退了出去。

  賀維安端坐在茅草堆里,蚊蟲圍著他發出擾人的響聲,他卻絲毫不受其影響,只靜靜地閉目養神。

  「維安。」

  謝明夷摘下面具,附身輕聲叫道。

  賀維安睜開眼睛,對上謝明夷的臉。

  「明夷,你好不好?」

  賀維安連忙站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又有些失而復得的驚喜。

  謝明夷點頭道:「我一切都好,你沒事吧?」

  賀維安搖搖頭:「我沒事,他們沒有拷打我,興許是陛下還沒定罪的緣故。」

  提到陸微雪,謝明夷的心底泛起一陣輕微的、細密的刺痛。

  他重新戴上面具,道:「我帶你走。」

  -

  兩人來到未央街,鱗次櫛比的店鋪個個在門前掛了燈籠,暖黃的燭光為車水馬龍的街道增添了幾分溫暖的氣息,令急匆匆的行人無不貪戀駐足。

  一個老婦跪坐在菜攤前,正準備收拾已賣得所剩無幾的竹筐。

  謝明夷停住了腳步,驚奇道:「那日你狀元遊街,這位老婆婆與我同行過,沒想到今日還能在此處遇見。」

  賀維安打量了老婦一眼,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與謝明夷的初遇。

  顯然謝明夷沒能認出,這位老婦正是那天在雨中,他幫忙拾蘿蔔的那位。

  緣分和命運糾結在一起,令人永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會發生多麼奇妙的事。

  一年前氤氳的水汽味道似乎還在鼻尖縈繞,賀維安淡淡一笑,沒有多說。

  兩人來到丞相府,卻見門上貼著兩個大大的封條。

  謝明夷心頭一驚,忙要走上前去,卻被賀維安拉住了。

  賀維安朝他搖搖頭,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轉而走遠幾步,問了路過的貨郎幾句話。

  那貨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大聲道:「今日剛抄的家,大理寺的人來了可多呢……你說謝丞相?大抵是下獄了吧……真沒想到,堂堂丞相府,竟還欠你們米鋪的錢……」

  「嗡」的一聲,謝明夷的腦子險些炸開,他幾乎有些站不穩,小腿上燙傷的傷疤又在隱隱作痛。

  越是這時候,越要鎮定。

  謝明夷強忍著淚水,拉了拉賀維安的袖口,徑直走了很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丞相府的影子,他才停住腳步,道:

  「我要去救爹爹。」

  與此同時,皇宮。

  夜色深重,古蘭朵獨自坐在房中,他無事可做,只能拿著剪刀剪紙人。

  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心亂如麻。

  謝明夷逃到哪裡了?若是陛下醒來,他該如何交代?又或者里耶發現了什麼……

  突然,身後的門被人大力踹開,發出「嘭」的一聲重響。

  「大人,大人您不能進去!公子他已經睡下了!」

  六水的疾呼聲一併傳來。

  里耶看向屋內的古蘭朵,冷笑著看向六水:「你確定,這是你們公子?」

  六水錯愕不已,里耶卻懶得理他,轉而猛地關上了門,將閒雜人等都隔絕在了門外。

  他對上古蘭朵倔強的目光,臉上忽而綻放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陰森,猙獰,扭曲,都不足以形容。

  像是某種陰毒的計策終於得逞,里耶的表情從未如此誇張過。

  下一瞬,說出的話,更如淬了毒:

  「古蘭朵,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做得很好,終於讓他脫離那群暗衛的視線範圍了。」

  古蘭朵驚愕地看著他,里耶的笑容愈發癲狂,卻又在一瞬間收起,轉變為陰冷。

  「沒想到丞相府提前抄家了,他肯定很著急吧?」

  白蛇漸漸攀上古蘭朵的脖子,慢慢收緊。

  看著古蘭朵發紫的臉色,里耶的眼神中只剩冷血。

  他冷冷道:

  「今晚,我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第93章 辜負

  未央街邊, 行人來往絡繹不絕。

  陰暗的巷道內冷冷清清,只偶爾有幾隻野貓路過。

  賀維安緊緊攥住謝明夷的手腕,清潤的眼神中流露出近乎哀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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