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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諏訾長老剛被我踹一腳。」楊心問搖頭,「我疑心你們要在雲淩峰坑殺我,不去。」

  他說完膝彎一收,盪回了樹上。

  樹上的積雪叫他簌簌盪下來些,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

  高處的少年人雙手枕在腦後,架著兩腿,書隨手蓋在胸口,艷麗得有些虛假的臉上卻帶著生動的煩躁,連睫毛落在臉上的陰影都在靈動地跳躍,一時間分不清是山魅還是活人,徐麟和白歸竟是有些看愣了。

  只有姚垣慕不忘初心,絲毫不為美色所惑,抱著飯盆靈機一動道:「大哥,我們去霽淩峰找師兄吃飯吧!」

  那蝶翼般長密的睫毛簌地睜開,一個黑影霎時在他們面前落下。

  楊心問業已一手搭上姚垣慕的肩:「走著。」

  樹下那兩人一時沒回過神,半晌才對視一眼,匆忙跟上。

  「你們霧淩峰的師兄弟關係原來這樣好。」徐麟很會看眼色道,「真是令人羨慕。」

  楊心問斜眼瞧他,那一眼明明白白地寫著:你們跟來幹什麼?

  第183章 霽淩峰

  徐麟別過眼, 厚著臉皮當看不懂。

  白歸輕咳了一聲,被楊心問和姚垣慕那兩雙「有何貴幹」的眼瞧得分外不自在,到底臉皮不夠厚, 訥訥道:「楊道友……似是比我們還年少,卻已入了巨嘯,著實叫人羨慕。」

  其實楊心問的元神有外形而無內里, 那劍只有個輪廓, 還沒能完全現出實體來, 並不算完全入了巨嘯。

  但他確實已越過了那許多修士這輩子都難以跨越的鴻溝, 元神完全成形只是時間的問題。

  「實不相瞞,我和徐麟都在興浪境圓滿期滯留了兩年有餘。」白歸說著肘了肘徐麟的腰,示意他也說點話, 「這次論劍大會上, 雒鳴宗和長明宗都會有巨嘯境的弟子出戰,我們遲遲未能突破,著實是有些心急了。」

  楊心問「哦」了一聲。

  他反應冷淡,白歸有些說不下去了。徐麟再接再厲道:「道友這般年少有為, 可是曾有什麼機遇?」

  「能有什麼機遇?」姚垣慕謹記師兄的教誨,要嚴防死守他大哥的秘密, 連忙道, 「我大哥天賦異稟, 你們學不來!」

  徐麟訕笑兩聲, 也不答話, 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

  他們兩人一路跟到了霽淩峰上。楊心問當他們不存在, 姚垣慕一路沖他們擺臉色, 他們也不退卻, 就這麼死皮賴臉地跟著, 不說其他,至少想進步的決心是有的。

  楊心問不理他們,兀自前進。

  再上霽淩峰,此處已與當年大有不同。

  上一任玄枵長老莊才兜比臉乾淨,沒家世依仗,卜修又是最燒錢的路子,整個霽淩峰突顯一個湊合能過,連觀都比別處破爛一些。

  如今的玄枵長老姓岳名鐸,乃是名門岳家的主家出身,今年三十有二,資歷雖淺,但天資卓絕。身為男子,難以將岳家的飛聲不去三十二式發揮到極致,便在二十出頭時拜入紅楓城,習得伴生無我劍法。

  後將飛聲不去劍法的柔韌,與伴生無我劍法的輕巧相結合,又請聞家鍛了把柳葉軟劍,自成一套「憐水生」劍法,算得劍修大家。

  這峰頂上的小破觀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拔地而起的院落。兩進大門,岳鐸這三年內收的近二十位弟子都在此處,兩人一間屋,這二十位弟子又收的雜七雜八二代弟子四十餘人,也都在這裡,四人擠一間屋子。

  院落里熙熙攘攘,人擠人地在練劍,書房中還有齊齊的朗讀聲,端著飯碗路過的人也不少,廊下甚至蹲著兩排正在扒飯的弟子。

  這一個小山峰,倒是比天矩宮還熱鬧了。

  楊心問皺著眉,看不出這裡半點昔日的蹤影。

  莊才和夏時,都仿佛從未存在過。

  「玄枵長老隔三差五的就要收徒,這霽淩峰一向熱鬧。」徐麟見他出神,以為楊心問是在奇怪這裡怎麼這麼多人,「長老出身岳家,又曾拜入紅楓城,為人仗義豪邁,同許多門派世家都有交情,不少人便通過他往臨淵宗里塞人。」

  楊心問看著面前這條長廊,兩邊都蹲著吃飯的人,中間也沒留條道兒:「這都塞堵了。」

  他蹲了下來,湊到一個扒飯的弟子身邊:「道友,你們這兒峰主的書齋在哪裡啊?」

  那弟子頭也不抬,一邊扒一邊含糊道:「峰主沒有自個兒的書齋,大家都是一塊用南面的小書房的。」

  「南面。」楊心問原地轉了圈,指了指南,「這邊。」

  四人艱難地穿過人群而去。

  行過迴廊,穿過漏窗圍起的青竹小路,便見一個書齋坐落在竹林叢中。

  這一路雖然有種「曲徑通幽處」的感覺,但實際上並不「幽」,那在雪地里依舊蔥鬱的竹林小屋邊圍著一圈人,因為書齋被占用,於是在外頭捧書,搖頭晃腦。

  楊心問看見了門上貼著的靜音和蔽目符,看字跡便知陳安道還在裡面,便走上前敲了敲門。

  不等他喊「師兄」,門就被豁然打開。

  一個濃眉大眼,膚色黝黑的年輕臉龐探了出來,氣若遊絲道:「徒兒……別急,這書齋我還得用一回兒……」

  他生得極為正派剛毅,可眼下那雙大眼裡沒一絲活人氣,過了好久才睜開了困得打架的眼皮,不確定道:「咦……我什麼時候收了長成這樣的徒弟?」

  「小子楊心問,是霧淩峰的二弟子,見過玄枵長老。」楊心問退後一步抱拳,「我師兄可在這裡?」

  岳鐸愣了一會兒,隨後驟然掀起了困成三層的眼皮,跟瞧見了天降神兵一般激動:「在在在!他在!」

  他猛地擰頭,沖屋子裡喊道:「實沈長老!你師弟找你!要事!必定是要事!」

  門外四人被他這一嗓子吼得一激靈,楊心問在原地踮了踮腳,隨即便見陳安道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見過實沈長老。」徐麟和白歸先後行禮,再抬頭時,楊心問已經兩步湊了上去,喜笑顏開道:「師兄,可大好了?」

  二人具是一愣,徐麟揉了揉鼻樑,再睜眼,好像在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剛才看我們好像在看兩條擋道的狗。」白歸小聲道,「但他現在好像在搖尾巴。」

  「你們怎麼來了?」陳安道眼裡一亮,面上頃刻間融化出一抹笑意來,「晨間發了些汗便已大好了,今日的武演如何?」

  岳鐸的耳朵一動,詫異地斜眼看來,這跟自個兒說話的分明是同一把嗓子,怎麼這會兒調調就不太對。

  「好!」姚垣慕好餓,他想快點吃飯,言簡意賅道,「大哥可瀟灑,可厲害了!」

  楊心問不希望自己踹了季閒一腳的事兒泄露出去,忙道:「一般般,同窗水平都太次,還愛嚼舌根,煩得很。」

  水平很次的二位同窗站在後面,也說不出話來反駁,只能訕訕地笑。

  陳安道此時才注意後面的人,輕聲道:「這兩位是……」

  楊心問說:「水平湊合能看的。」

  陳安道便搖頭:「不得這般無禮,好好說話。」

  楊心問改口:「未來可期的二位同窗。」

  聽得是動聽許多,可徐麟和白歸很快意識到楊心問根本還沒記住自己的名字。

  眼見實沈長老在前,這個露臉的機會非得自己爭取才行,徐麟率先臭不要臉道:「弟子徐麟,與楊道友一見如故,引為摯友。」

  他當著楊心問的面還敢這麼擲地有聲,毫不臉紅,叫人嘆服。

  白歸深受震撼,也豁出去了:「弟子白歸,很、很是敬仰楊道友少年英才,想、想與楊道友多交流交流……修行之事。」

  還不等楊心問說話,姚垣慕已忍無可忍,一躍而起道:「你們、你們——我大哥壓根不認識你們!」

  「垣慕。」陳安道喚了他一聲,看向楊心問,見他對這兩人所說並無牴觸,只是當做沒聽見,便淺笑道,「我師弟方入學宮,便得二位好友,實是可喜。」

  楊心問這才幽幽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今日趕巧。」徐麟迎著那目光,大著膽子道,「可否允我們同桌共飲?」

  陳安道笑著搖搖頭:「我手頭還有許多事,眼下抽不出空來,你們去吧。」

  楊心問和岳鐸同時垮下了臉來。

  岳鐸面有土色:「這……實沈長老,那三沓卷宗,真就非得我們兩人整理嗎,你看我那麼多徒弟,你這倆師弟又——」

  「玄枵長老。」陳安道偏頭淡淡道,「既然是我二人的分內之事,便沒有假手於人的道理。」

  「可是那真的太多了……」

  楊心問也蔫了,「我也不要吃了,姚垣慕,你跟他們去吧。」

  剩下三人聞言也極失望地「啊」了一聲。

  書齋門口一時間擠了五張苦瓜臉。

  陳安道有些為難地看了一圈,半晌嘆氣道:「……仔細想想,左右不過小半個時辰,我也有些餓了。」

  楊心問沖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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