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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騙你作甚!聖上都下了詔書,還能有假?」

  一人取來邸報遞給他。

  紀慎讀完,僵在原地,陷入沉思之中。

  想著想著,臉便漸漸紅了。

  這日,謝彥成一早就到了,被小廝引至書房。

  謝漼正立在窗前書寫,聽到聲音,擱下筆,喚道:「二伯。」那神態,似早已料到他會來。

  謝彥成神色嚴肅:「繕之!昨日那人究竟是誰?」

  謝漼道:「是恆哥兒。」

  謝彥成聽到這個回答,呆立許久。

  喜於恆哥兒尚在人世的同時,更多的是震驚與不解。他顫著手指向謝漼,半晌,才迸出一句:「你莫不是瘋了!」

  謝漼道:「二伯,恆哥兒如今已隨母姓。」

  「此事我已稟明聖上。他既入了甄家,日後便為甄家承祧。」

  「欺瞞長輩,是侄兒之過。侄兒甘願領受家法。」

  謝漼雙手高舉,深深作揖。

  謝彥成盯著謝漼。

  謝漼面色淡然,不見半分愧色。

  「繕之!你怎會做出這等荒唐事!」

  謝彥成只覺氣血上涌,腦子犯暈,扶著桌案,揉了揉太陽穴,再看向謝漼,斥道,「你這混帳!」

  謝漼沒有說話。

  謝彥成緩了好一陣,才勉強鎮定下來。

  心道,定是那甄善美蠱惑,迷得侄兒失了心智!昨日還想著與她緩和關係,如今看來,這女子野心昭昭,能以女兒身登朝堂、取功名,絕非善類。

  謝彥成深呼吸,再度開口道:「你可為恆哥兒考慮過?」

  「如今族中孫輩,尚無出類拔萃之人,恆哥兒若留在我博陵謝氏,定舉族全力栽培,不比在甄家更有前程?」

  「這般得失,你可曾想過?」

  謝漼道:「自是都想清楚了。」

  「恆哥兒的前程,二伯不必憂心,以後,若恆哥兒願入仕,我自會在朝中相助。」

  「再者,甄善美絕非池中物,他日或能登三槐之位,亦未可知。」

  謝彥成沉著臉,盯著謝漼。

  謝漼再次躬身,作揖,道:「設計詐死,欺瞞宗族,確是侄兒大錯。」

  「二伯要如何懲處,侄兒絕無怨言。」

  謝彥成氣極,甩袖坐到椅子上。

  氣到不想說話。

  謝漼軟下語氣,喚了一聲:「二伯。」

  謝彥成瞪了過去。

  謝漼看著他,緩緩道:「謝家有許多孩子,但她,只有一個。」

  謝彥成一句話沒說,起身便走,出去又撞見甄恆了。

  走廊盡頭,甄恆腳步一頓,似要轉身避開。

  謝彥成:「站住!」

  甄恆立在原地,神色有些尷尬。

  謝彥成大步上前,步步生風。

  走到甄恆跟前。

  謝彥成上下打量著甄恆,恆哥兒長大了,高了,眉眼俊朗。

  如今長開了,倒是很像那甄善美。

  謝彥成冷哼一聲,「長了幾歲,連我都不認得了?」

  甄恆有些心虛,低聲喚道:「伯祖父。」

  謝彥成的神色稍稍緩和,拍了拍甄恆的手臂,道:「伯祖父今日有事,過幾日再來看你。」

  甄恆點點頭:「嗯。」

  謝彥成離開後,這一整日上值都沒心情,掛著張臉,下屬們見狀個個噤若寒蟬,做事愈發小心翼翼。

  謝彥成憋著一肚子氣回謝府,飯都吃不下。

  孫宜屏退下人,為他斟了盞茶,柔聲問道:「怎了?誰氣到你了?」

  謝彥成心中實在難平,卻又覺得此事甚是丟人,難以啟齒。想著妻子口風嚴實,便都跟孫宜說了。

  孫宜震驚不已,久久沒緩過神來,問道:「恆哥兒真的還活著?」

  謝彥成哼了一聲,道:「這小子,今日見了我還想裝不認識!」

  謝彥成想起來,還是氣,恆哥兒那么小一個娃娃時,他便帶著念書了。

  教恆哥兒念一遍,恆哥兒便能立即背出來,還從不哭鬧,這般乖的孩子,如今跟了親娘,竟不想認他這個伯祖父了!

  想到這裡,謝彥成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几案,道:「這父子倆,都胳膊肘往外拐!」

  當夜,謝彥成又睡不著了。

  瞪著帳頂直嘆氣。

  恆哥兒活著,固然叫人歡喜,可成了別家的子嗣……

  如今謝家孫輩中,個個資質平平,若再無可造之材,家族榮光恐要斷在這一代了……

  可事已至此,氣也無用。

  尋真那裡,大早上的,就被一聲怒吼吵醒了。

  從床上坐起,聽聲音,是從書房傳來的。

  尋真在窗前望,不多時,便見謝彥成從謝漼書房出來,還與小恆碰上,說了幾句話。

  兩人交談幾句後,謝彥成便離開了。

  謝漼進臥房,見尋真神色擔憂,問道:「嚇到真兒了?」

  尋真:「嗯,剛聽見好響的一聲,他罵你了嗎?」

  謝漼:「二伯只一時接受不了,過些時日就好了。」

  尋真點了點頭。

  謝漼:「不出幾日,他定會再來見恆哥兒。」

  尋真:「好。」

  幾日後,謝彥成果然登門。

  書房中,謝彥成與甄恆聊了幾句,便開始考校學問。甄恆對答如流,謝彥成眼中的讚賞越來越濃,心道,恆哥兒如今的學問,足以應試了。

  謝彥成越看越滿意,恆哥兒這般乖,不像他那個爹。

  可惜,這麼好的苗子,卻成了別家的孩子。

  想著想著,不禁長嘆一口氣。

  甄恆:「伯祖父,你怎了?為何嘆氣?」

  謝彥成:「無事。你爹娘可有為你謀劃?何時準備下場?」

  甄恆道:「我娘說,由我自己決定。我還想多學兩年,等學問更加精進些,再做打算。」

  謝彥成聽了,心中又是一嘆,如今張口閉口都是娘了。

  他這乖侄孫,大抵是真的回不來了。

  謝彥成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年底一日,有人登門拜訪。

  瑞寶:「大人,外頭有人找,說是您的好友。」

  尋真正在書房看書,聞言抬頭,問道:「誰啊?」

  瑞寶:「姓范。」

  范豈?

  尋真望向窗外,空中不知何時已飄起雪花。

  「請他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瑞寶又折返,道:「那位大人說了,只同您講幾句話,不必進屋了。」

  尋真:「哦。」

  尋真撐了一把傘,發現沒什麼用,雪粒還是斜飛過來,掃到臉上。

  尋真抹了一把臉,收了傘,披上斗篷,帶上帽兜,小跑出去。

  范豈立在門口,他也沒撐傘,頭上落了一層薄雪。

  此次范豈回京述職後獲擢升,拿到告身便要赴雍州任職。

  進京後,聽聞了尋真的事,為她感到高興。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在臨走前見她一面。

  范豈也不明白,為何只那麼一面,竟記了這麼多年。

  或許,情之一字,從來就不由己。

  雪越來越大,范豈的頭髮都濕了,尋真便道:「懷逸,要不你進來坐會兒,喝杯熱茶?」

  范豈搖搖頭,微笑起來,道:「我前幾日到京都,便聽聞了競舟你的事。」

  「競舟身為女子,卻有這般驚世才學,令我嘆服。」

  尋真笑笑,撓撓頭髮。

  范豈:「明日我便要離京,走前,有個問題想問競舟。」

  尋真:「什麼?」

  范豈問出的,正是當年尋真與潘競同去蘇州城年終匯報時,范豈曾問過她的那個問題。

  尋真一愣,須臾,脫口說出了那八個字。

  范豈在心中默念了兩遍,瞬時便找到對應的字。

  恍若撥開重重迷霧。

  糾纏他多年的疑惑,終於得到了解答。

  范豈望著尋真,眼中印著她身後的雪色,還有她那雙一如既往的明亮眸子。

  范豈多看了幾眼,轉過身,從一旁的馬車裡取出一個錦盒。

  「多謝競舟為我解惑,這盒中是玉,見時便覺與你十分相稱。」

  「此番前往雍州,這一別,山高水長,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此玉便當是臨別贈禮。」

  「祝競舟得償所願,一生自在灑脫。」

  范豈遞過來,尋真沒立刻接下,范豈的手便一直伸著。

  尋真猶豫片刻,還是收下了,道:「多謝懷逸。一路順風。」

  范豈頷首,上了馬車。

  尋真回屋後,打開錦盒,裡面是一枚精巧的玉佩。形狀是一株稻穗。

  尋真捏著仔細看,這玉佩做工很精緻啊,應該很貴重吧?

  看來,下次見到范豈,得回禮過去,總不能白收別人的吧?

  第157章 「姐姐…」

  尋真把玩了一會兒,便把這塊玉掛到筆屏上。

  謝漼正在隔壁處理政務,永望來向尋真稟報時,他聽見了動靜,抬眼看見她披著斗篷出去,回來時手中還捧著一個錦盒。<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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