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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鄭老大按時來送海鮮,真美從床上爬起來,照例要下去親自挑一挑。

  他跟著撐坐起來,靠在枕頭。

  「你老丈人來了,我下去看看貨。」真美攏著頭髮,胡亂扎一把,像是無意又像是有意這麼說。

  他怔住了片刻,仿佛聽不懂「老丈人」的意思,也或者是在認真想這裡面的含義,一時半刻想不明白。

  真美沒等他想明白,趿著拖鞋「呱嗒呱嗒」下樓去了。

  鄭老大還是往常一樣,站在老荔枝樹下抽菸,腆著肚皮等老闆娘收貨。

  真美弓著腰,拉開簍子,竹筐,螃蟹、魚、蝦、海蜇,一樣樣伸手翻揀一遍。這麼低著頭,她沒在意,有人從她身後經過,他走到後門口,聽到鐵門「咔啦」聲。

  她一抬頭,看見仁傑正拉開鐵門,走出去。剛剛,他從他老丈人面前走過。

  他們同時抬著頭,望著他走過的背影。

  真美扭身回來,繼續翻那筐梭子蟹時,眼角瞟到一點,鄭老大手裡的菸頭,斷下一截菸灰來。

  她看好了貨,直起腰來掃一眼面前的魚蝦,在心裡做著打算。招了招手,叫老鄭跟進去結帳,她按計算器,飛快算錢,「給,你點點,一分不少啊,結清。」真美瞪著眼睛朝他說,同時已經在心裡盤算好了,和鄭家這筆買賣也就做到頭了。也不妨,如今要找她做生意的漁船,有的是,誰讓她是旺季呢。

  她起身端瞧著,看老鄭把錢收進衣兜里,帶著一身魚腥味,走了。

  日結!倒是件好事,省得反了目扯皮。真美站在屋坎里,朝長遠處望著,正有晨起的海風,吹進來。

  她這天沒有上樓去睡回籠覺,站在一樓客堂里,盯著端叔幹活,她給他加了錢,不多,但學會了拿錢收買人心,不然自己手裡用的人,起了壞心……她吃過這種虧,長了記性。

  「端叔,中午菜不多,你先把前面院門的鎖,再加兩個釘子。我那天看見鬆脫了,不結實,萬一有人一推,就開了。」她指著外面說。

  「哦。」

  「七姑——」真美站在堂屋中央,回身看向後面,「後面你也去看看,有沒有壞的地方。另外,今晚後院裡早點兒開燈。」她交代完,又想起什麼,停頓了一刻,補充:「七姑,這兩天,後院的燈常開,燒烤、唱歌,都挪到後邊兒來,前院不安排吃宵夜了,有人問起來,就說前院裡打了藥水,不能用。」

  「奧。」

  她交代完,上樓去,想想還是要再睡一覺,仁傑家那個肥婆,可不好對付,養好了精神,好大戰八百回合。她坐在床沿兒上,自個兒思忖:沒錯,這大清早的,魚鋪要賣貨,丹紅沒空上門來找事,總要等下半晌,騰出空來才好出門鬧事。

  嗯,真美安心地躺下,正是她睡覺的好時候。

  她們的小鎮偏遠,落在山腳下,還臨著海,從前交通不便利的時候,更加閉塞,鎮子裡連派出所都沒有,最近幾年,盤山公路通了,鎮上才有了變化。不過偷人和被偷,倒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是累世不變的傳統項目。

  偷了人的被罵,被偷的人家找上門,都是耳熟能詳的小事兒。像鎮上元宵節,滿街上掛花燈遊園,中秋節搭戲台子唱戲,讓人喜聞樂見的熱鬧把戲。

  真美睡足了,精神奕奕地等著人來對戰,在前院裡來來回回晃悠,嘴裡哼著「花木蘭」的小曲兒。

  傍晚忽然烏雲密布,眼看著要下雨,真美站在院子裡聞到悶熱的草木泥土氣,她走回客堂。

  手機響了,是仁傑。他在電話里說:「我廠里請了幾天假,回三沙一趟,阿美,你不用等我。」

  「誰等你,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她說。

  「等我從三沙回來,我回你那兒,吃熱湯麵。」他停了一會兒,說。

  「嗯。」真美本來想說,你愛回哪兒回哪兒去,我不管,不過話到嘴邊,她又咽下去沒說,只點了點頭。

  等掛了電話,她就近坐在一張長凳上,忽然幽幽嘆了口氣,望著外面平地捲起一陣大風,豆大的雨點緊跟著落下來。「七姑,外面下雨了!」她揚聲大叫。

  滿鎮子的風雨,漫天漫地。

  真美和店裡的住戶一起,站在門廊下看了一會兒雨,沒什麼趣兒,自己上樓去了。上樓的背影有些蕭索,她忽然失落,沒了對手的落寞……

  還不來,等人就讓人著急,等對家更讓人急不可耐。干架的勁頭,像壺開水,放久了怕涼。

  這一放,直放到夜裡快十二點。因為今天下大雨,真美院子裡沒有燒烤派對,她靠坐在床頭上,抱著手機看小視頻,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這哪是等仇家,簡直相當於在等情人兒。

  她又滑了一下手機屏幕,看一個村裡的女人燒菜,看得眼皮打架。自己說服自己,不等了,我要睡了,大不了明天再等!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樓下院門的動靜,有人在用意啪嗒鐵門,「邦邦邦」急促的響聲,「開門!開門啊!」女人的聲音。

  沒錯!是鄭丹紅那肥婆的叫聲。

  這時候才想起來找老公!哼!

  真美一骨碌爬起來,抖擻了精神,一路「啪啪」地開著燈下樓,衝到前院,風雨正緊。她叉著腰,站在門廊下,把院門上的大燈也打開,到處白亮亮。

  「開門,打開門。」丹紅站在雨水裡,滿身滴答淋濕透了,大叫著,搖門撼窗:「仁傑,許仁傑,你給我出來,你個混蛋出來,小水不行了,你快出來,我不打你,你快出來……」

  真美這時仍氣勢洶洶,昂揚著下巴,她世界裡最惡毒最有殺傷力的話,她都想好了,攢好了,要罵出口了。忽然聽到她說,「小水不行了!」誰?誰不行了?是那孩子麼?

  她們隔著個不大的院子,滿院子的風雨。她站在門廊下不動,看她在鐵門外嘶吼著哭叫。

  她想,她搖不開那道門,她今天特地叫端叔加固過。

  「仁傑、仁傑……你出來,你回來,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出來,我不打你了!」她還在叫著,「小水要死了,要死了……」

  真美站著,聽見身後有人走出來,被吵醒的遊客,有人下來看熱鬧,立在她身後,嘁嘁喳喳地在說話。

  門邊立著把黑雨傘,真美沒拿,她迎著風雨走出去,大喊著,隔著鐵門:「你男人不在這兒,別在這兒喊了!」

  「放屁!不要臉的破鞋,你放屁。趁早讓他出來,他兒子要死了,放他出來,你個臭婊子,你不得好死,你們不得好死……」她罵熱了嘴,停不下來,最惡毒的話、最有殺傷力的話,從她嘴裡不斷蹦出來。

  「嚯啷」一聲,真美把鐵門打開了,拉開來,敞得大大的,「閉上你的臭嘴,死肥婆,你上去搜,搜出來,我伸著臉讓你打。要是沒有,你別去救你兒子,你跪在這兒讓我打!」

  這麼大動靜,叫嚷得周圍幾家都亮起了等,礙著雨勢,只好站在門廊向伸長了脖子看,只有阿邦娘,趁著大傘,穿著睡褲走來了,站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勸架。

  丹紅像是海里剛撈出來的水獺,衝進鐵門裡,伸手要推真美一把,被她輕巧的一偏身,讓開了。

  真美站在雨里,指著她鼻子:「今天這是在老娘地盤上,讓你進來,你搜個夠,過了今天,你再敢來,別怪老娘不客氣,用刀用槍,你不怕就試試!」

  「別別別,別急了,傷了誰都不好!」阿邦娘站在中間說。

  「你們姦夫淫婦,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丹紅罵著話,往門廊一步跨上去,沖開裡面看熱鬧的幾個人,真的昂著頭上樓去找,一路哭叫著,像頭落魄的母獅。

  真美仍舊站在雨里,淋濕的衣裳裹在身上,顯出妖嬈的好身段,可惜這時沒人來欣賞,她自己也顧不上。

  阿邦娘拉她進去,她梗著脖子,甩了她的手。

  阿邦娘又趕著上樓去找丹紅,悄悄勸她:「你急糊塗了,你們家仁傑肯定不在,在的話,她怎麼可能敞開了大門讓你進來找,是篤定不在的,你快別白費力氣了。孩子病了趕緊讓你阿爸僱車去縣醫院,不是賭氣的時候啊。」

  丹紅只顧「呼哧呼哧」地喘氣,半天才被勸下樓來,站在雨里,「嘔嘔嘔」地哭起來,一歪身癱軟下來,撲坐在真美腳邊。

  阿邦娘不知嘴裡說什麼,用力扯丹紅手臂,丹紅兩百斤的體重,她紋絲不動。

  真美聽得見,她坐在水窪里還在咒罵。

  真美用力剜了她一眼,扭身想繞過她,回家去。繞過去一步,不知為何,停住了。停了一會兒,她低聲說:「他去三沙鎮,不在這兒。」說完就走,甩下一句話:「要滾快滾。」

  她踏上台階,穿過門廊和客堂,自己回房去了。

  第二天,艷陽高照,夏日海邊的好風光,滿目滿眼。昨晚的風雨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沒發生過。

  真美這天依舊早起,換了一條船買魚,她事事不放心,要親自經手。新接洽的船老大,是個瘦高個兒,滿身魚臭,手臂上粘著魚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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