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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來到自己的專業範疇,也加上手術前的緊張和興奮,李善情的話變得很多,最後被趙自溪打斷:「善情,這不是產品發布會,你少說幾句。」趙自溪又轉頭告訴攝影師:「麻煩這段幫我們剪掉。」

  晚上睡前,攝影機終於撤走一小段時間,爸爸媽媽和莊敘來了,他們祝李善情生日快樂。

  在幽暗的房間裡,李善情已經表演得很累了,喉嚨干啞,沒力氣說太多。他側躺在病床上,溫順地由莊敘替他擦臉。濕巾緩緩拂過他的面龐,他的手臂擺在床上,眼球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愛的人,心裡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一種是要深深地、深深地記住他們的臉,因為這或許是最後的機會;另一種是要自信地安撫他們,因為明天手術後自會再見。

  十六歲後,李善情每一個生日都來得如此迅速,這或許會是最重要的一個,也可能是最不重要的,是人生的新起點。應該是白天太疲憊,爸爸媽媽走後,他很快便在莊敘有一搭沒一搭對他頭髮的撫摸中入睡。

  李善情的夢裡出現一個巨大的地球,他身在其中,像一隻倉鼠踩著地球跑步,怎麼都不能停下來。他沒有跑過這麼遠的路,他怕自己哮喘發作,嚇得驚醒過來,發現莊敘竟然趴在自己的床邊,也睡著了。

  月初舉辦婚禮儀式後,他們還沒有進行實際的登記註冊,是因為兩人身在同一行業,且身份本便敏感。不論誰聽見,大概都會覺得匪夷所思,封建者罵幾句胡鬧,新潮者先看一看日期,確認這不是愚人節玩笑。

  李善情已在央求威爾替他先在各位董事面前說幾句好話,免得屆時在會議上遭受震驚的各人的懷疑和質問。至於打算在植入手術後再通報董事會,他不僅是覺得很麻煩、想多逃避幾天,也是在心中擔憂著一種不好的結果。

  莊敘顯然知道他的憂慮,沒有戳破或勉強過他,只是和李善情不一樣,莊敘將婚戒牢牢地戴在無名指,就像這本身便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至多是配合李善情保密,別人問他,他就禮貌點頭,但是裝聾作啞。

  十二月中旬,李善情還在利城的某場會議上,當場見識了莊敘無視別人問題的能力,只覺得自愧不如,原來自己也有需要學習的地方。

  天將亮未亮,李善情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三點,他碰了碰莊敘的手背,又撫摸莊敘的無名指,將莊敘摸醒了,對他說:「小莊,你還是去客房睡吧。」

  莊敘抬起頭來,眼神還有些迷茫,低聲問他「幾點了」,李善情告訴他時間,他又搖了搖頭,說「我再陪你一會兒」。莊敘的一會兒夠久的,李善情實在是困,又睡了過去,一直到清晨六點,護士來了,推李善情去做術前準備,莊敘才離開李善情的病床。

  與第一次的植入手術的大體順利不同,李善情的多腔醫療艙植入出現了各種小意外。

  他後來才聽醫生說起,術中他的皮膚突然因從前未過敏過的膠布變得紅腫,好在及時更換,沒有造成太大影響。由於身體太弱,術後也仍舊躺了許久才醒,迷迷糊糊覺得不舒服,喉口腫得無法發聲,眼睛都難以睜開,是又對藥物中的某種輔料出現遲發性的過敏。好在早有預案,團隊的人員及時調整了藥腔活性,排查出致敏物,又度過了這一場難關。

  在醫院住了一個月,莊敘幾乎寸步不離。由於對麻醉劑的反應極為強烈,再加上嚴重的術後反應,最起初的一周,李善情四肢都沉重得難以抬起,只知道有許多人在他的床邊來去,聽見許多熟悉的聲音。

  有時恍惚間,李善情覺得人生的十幾年沒有發生,記起自己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住在醫院,常常病得爬不起來,有意識的時候,盼著有人能來看他,和他說話,然而人們真的來了,他又敏感地懷疑自己只是一個道德負擔,發誓要再堅強和活潑一點,決不能不討人喜歡。

  唯獨不同於從前的是,莊敘幾乎是強勢地擠進了李善情在醫院生活的所有縫隙,不必說懷疑,連偶爾因康復過慢而可能產生負面的情緒,也很難有空產生。

  當兩周後,李善情可以起床後,他們時常在醫院無人的地方閒逛,沒過多久,李善情已比了解群英醫院更了解這裡。

  李善情如今也已能把輪椅操作得像人腿一樣,過上了能行動得很快的日子。李善情喜歡開快車,也喜歡開快輪椅,一度想要研究如何將輪椅的限速突破,不過剛連上程序,就被莊敘發現,嚴厲地制止。

  隨著身體緩慢的康復,手術完成的第三十五天,莊敘終於被李善情催促,回公司辦了一天工。

  那天下午,李善情做完檢查,一切都好。他自己操縱著輪椅,心情很好地往前滑行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兩年來幾乎已經習慣的肌束震顫,似乎很少再出現,而雖然保持著最先進的治療,手指仍舊正緩緩出現的無力、麻木和顫抖,好像不知何時正漸漸減輕。

  他立刻給莊敘發消息,送去這一好消息,莊敘給他打來電話,打通卻不說話。

  李善情聽到他那邊似乎有聲音,像什麼會議在進行,和他開玩笑:「這麼急?不會是高興得不會說話了吧。」

  莊敘莫名「嗯」了一聲,李善情沒想到,聽見莊敘和對方說要出去打個電話,等了一會兒,聽到莊敘說:「明天不來公司了。」

  李善情說平時看不出他這麼不務正業,開會開了一半都要打電話,又不是什麼要緊事,好好學學李總的工作為重,莊敘也不反駁。

  「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二十五歲的,沒想到現在已經過了,」李善情又感慨,「小莊,喜歡我你吃了好多苦。以後我會對你很好,不會再讓你吃苦了。」

  「對我好可以,」莊敘的聲音好像有些笑意,對他說,「……但我沒有吃苦。」

  卡比丘

  寶們明天也是休息,然後周一周二各發一章就完結了呢!

  第59-60章.黃昏與清晨

  5-6.黃昏與清晨

  -黃昏-

  當一個健康的李善情重新降落在濱港時,北半球正式進入夏天。

  莊敘的集團里有些事不能再拖,需要集中處理,比李善情早回濱港幾日。從前他們確實聚少離多,但自莊敘搬到番城,很少有超過三天不見面的時候,因此莊敘對與李善情相處的需求也已無限擴大,再不能與從前相比。這天下午,他去機場接李善情,便到得有些過早,只好先待在休息室等。

  半小時後,透過玻璃窗,莊敘見到那台李善情原想要留給自己的飛機接近,降落在跑道。從休息室的角度看不到夕陽,只看見長長的陰影壓住草坪與跑道線,而後飛速地向前。莊敘便又一次確認,那封讓自己時時刻刻在意著的遺囑,終於因時間的流逝而出現紕漏,成為了一份不再具備正確性的失效文件。

  而由於某位聲名遠揚的大人物的大駕光臨,濱港也派遣出幾天適宜的溫度和一顆太陽,對他表示歡迎。

  李善情從廊橋走出,步伐較從前盈不少,且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起跳感。半個月前,醫生說或許明年開始,李善情可以嘗試輕度的力量訓練,讓他十分期待。雖然還沒有開始鍛鍊,但李善情現在遇見人便進行自己的健康宣傳,頻率相當之高。

  莊敘都已經聽不少熟或不熟的朋友,在不同場合旁敲側擊:Noah身體是不是好了許多?聽說Noah可以開始運動。

  三月底,李善情和莊敘各自通報過董事會,在番城註冊結婚。兩人結婚的事,該知曉的人已都知曉。但由於李善情個人的原因,鮮少有人會直接對他們兩人問起。

  莊敘以前只是有些懷疑,如今和李善情在一起形影不離地待了這麼久,已經看得很清楚,這主要因為只要是涉及莊敘,李善情很容易產生應激反應。

  他對輿論的控制欲本便很強,似乎總覺得若有太多不相干的人了解他們的婚姻,會對莊敘造成不好的影響,明明自己閱讀到某些反對他的論點,還常常發笑,卻不願莊敘被人評價,也不允許他們的關係在任何公開的網頁被大量討論,哪怕莊敘明確地表示「董事會都過了會就是能接受」、「我無所謂」,李善情全然不聽,一意孤行,平白無故花了不少公關經費,塞給各家媒體封口。

  若重新回溯過去,莊敘覺得自己算不上自作多情,因為李善情十九歲那年和他分手,應該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此。

  當然,李善情自己是不可能承認的,他只會說當時突然談戀愛,完全是他考慮不周、計劃出錯,如果現在回去重來一次,他必定能夠將戀愛的時間點和節奏控制得更好,更不會在莊敘到番城找他的時候,在同間酒店開兩間房。

  除了極累的時刻,李善情永遠非常要強,仿佛誓要做兩人間占據主動權的那個人,小時候在莊敘的辦公室里他要做李總,此刻從廊橋出口靠近莊敘,他也要伸出手和莊敘並沒有什麼力氣地擁抱,而後得意洋洋地用微微沙啞的聲音逼問莊敘:「幾點到的,想老公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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