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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敘蠟燭,但沒有點燃,李善情問為什麼不點,莊敘看了他一眼,他便明白了,大概怕他哮喘發作,或者呼吸質量太低。但在他的身體就是這樣難伺候,再如何保護也是很容易消散。

  「其實沒關係啊,」李善情不想再這樣,聳聳肩,「不吹蠟燭怎麼許願。」

  「我的願望不用許。」莊敘對他說。

  這麼神秘。李善情好奇了,他本來就很喜歡了解莊敘的一切,被專家的猜測打擊得靈魂游離的傷春悲秋都少了很多,湊近莊敘一點,問:「那是什麼願望?」

  莊敘摘下了蠟燭,放在一旁,看著李善情的眼睛。讓李善情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祥而幸福。

  他看見莊敘朝自己靠近,雙唇微動,好像猶豫著,斟酌著對自己說:「我知道你前天晚上找到我公寓裡放著的花了。看到之後,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語氣很認真,眼神也乾淨。李善情覺得自己的手完全動不了了,耳朵卻還在聽。

  「如果有的話……」莊敘停了下來,神情那麼純粹,幾乎有點難為情,好像他們剛剛認識,好像李善情還沒有離開濱港,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他的事,這樣地問:「如果有,我們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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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來了……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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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二十六歲,算不算一個很好的年紀,是否將是人生新階段的開啟,莊敘說不清,只知曉他仍舊沒有太多紀念日的概念,從日程表中艱難空出一整天,單純是想和一個很久沒回濱港的人,單獨進行一次約會。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肢體越親密,接吻擁抱,漫無目的地聊天越多,莊敘越來越難再去做一個原則固定的人。

  只知道如果要陪李善情,那麼工作、他自己的生活,一切可以無條件向後順延。

  遊歷過色彩斑斕的奇幻樂園,人總不想再回到黑白世界,是莊敘也一樣。

  昨晚莊敘照例打開書櫃,想擦拭花盒,察覺到盒子、花和卡片都被移動後,怔了片刻。

  他想像了李善情在他的書房裡摸東摸西,最後突然找到這一盒花時的模樣,最後簡單快速地做出了一個決定。決定後,莊敘感到人生又堅固了一點。

  早晨接到李善情的召喚,莊敘又來到車庫等待,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瘦窄的人,遮得看不到臉,穿了一件他很熟悉的衣服,搖搖晃晃走來,不知是在暗示什麼。

  進了車裡,李善情摘掉帽子,露出一張窄小而漂亮的臉。大概是這兩天沒睡好,他的眼裡有少許血絲,但是即便在昏暗的車廂中,莊敘也可以看到他濕潤的眼球,反射一種細膩、生命體的亮光。

  在李善情輕輕轉動眼球時,他顯而易見的邪惡個性,精神和活力,對莊敘致命的吸引,也跟著靈活地展現了出來。

  但不知是不是莊敘的錯覺,自約會的起初,氣氛就有些難以言喻的沉悶,也像這一天的天氣,雨雲積滿天空,把整片海港與高樓壓成灰色。

  莊敘本以為李善情是這幾天太累,想若他疲憊,可以送他回去休息,但李善情開口他撒嬌,說不要回家。後來在觀景點旁的一家烘焙店,他給莊敘買了一個漂亮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紅色的草莓,點綴一些乾花的花瓣,看起來十分夢幻,像李善情送上他本人。

  原本在感覺到李善情狀態不好的時候,莊敘猶豫了,懷疑這並不是談心的好時機,但可能是蛋糕給他的信心,莊敘腦中的玩偶歸屬理論又浮現出來,含蓄地對李善情提出了複合的請求。

  但李善情聽莊敘說「我們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之後,陷入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奇怪的是那十分鐘之間,天上出現了少許太陽,把雲層照得很白,製造出一片天空似的區域。車廂里也亮了一點,觀景台四周沒有幾個遊客,這安靜便格外讓人無法忽略。

  莊敘手裡拿著還沒有吃的草莓蛋糕,車廂里飄滿甜香,心情從略有緊張,到沒有緣由的憂慮,李善情都很安靜。

  他盯著李善情的眼睛,和他對視。李善情沒有將眼神移開,他也沒有在李善情眼中找到躲閃、對戀愛的排斥,沒有看到李善情正在思考一個不誠懇的藉口的跡象。

  沉默只是單純的沉默,讓車裡的空氣和糖味凝結在一起。

  若非要形容,李善情看起來有點迷茫,迷茫得近乎脆弱,然而也成熟,帶著一些愁緒,是莊敘沒有見過的樣子。

  莊敘等待著,忽而嗅查到一絲他曾熟悉的厄運的氣息,而後緩緩地在時間的度過中,察覺到自己肋骨下方有一片區域開始隱隱作痛,延伸到心臟,肩膀。

  「小莊啊。」李善情最後開口這樣說。

  他眨了眨眼睛,靠過來,把臉埋到了莊敘肩膀上,像一隻十分親人的小動物,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臉頰貼在莊敘的脖子上,皮膚細膩溫暖。

  李善情不能用有香氛的產品,身上永遠只有一種特定的洗衣劑的清淡香味,他用一種沙啞而朦朧的聲音說:「小莊。」好像在呼喚莊敘的靈魂。

  莊敘不明所以,不再追問他是否同意複合,只是也抱住他的背,抱到薄薄一片,用不會驚擾他的聲音,問:「怎麼了?」

  「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我們要談戀愛,」李善情含糊地說,「我們要分手,那時候我說得好簡單。可能是因為我那時還沒有那麼……」

  李善情感覺到莊敘抱得緊了一些,他的痛苦和迷茫卻又加重,好像莊敘的擁抱會將情緒壓縮,密度變高,害他本來就支離破碎的邏輯,徹底找不到根據。

  他已不知該如何回應,如果是昨天接到電話之前,可以和莊敘重新在一起,讓他做什麼,他都會去做的。

  然而現在連他的生命是否可以延續,都變得懸而未決,無論說同意,說不同意,都虛弱而蒼白。

  最後李善情把臉抬起來一點,喚回神智,對莊敘坦白:「大概前兩個月開始,我身體有點小毛病,來濱港之前,找了個神經科的專家檢查,他昨晚給我打了電話,說有個不太好的懷疑。」

  「什麼懷疑?」莊敘的表情立刻嚴肅了,簡直是板起了臉。

  李善情終於知道專家為什麼起初沒和他說病症,因為他自己現在也不想說,這病症若說出口,實在讓人感覺太嚴重,即便最後是虛驚一場,中間等待的過程也會十分難熬。

  在確診前,他不希望任何人從他嘴裡聽到這病症的名字,猶豫再三,便抿了一下嘴唇,拍了拍莊敘的手臂:「先讓我回去檢查嘛,你先不要問,萬一沒事呢?」

  莊敘立刻像被他氣到,一副很無語的模樣:「李善情。」

  在前幾年,分手的後半段時間,每當李善情復盤過去,回憶到莊敘顯露出對李善情的情緒時,李善情心情都會變好一些,好像抓住了莊敘的馬腳,想對莊敘說,「小莊,你看你為我生氣,你就是也在乎我」。

  現在李善情又看到莊敘這樣的神情,一瞬間卻想,還是以前好。

  就算莊敘不在乎他都無所謂,即使是分了手,兩人在地球兩端,聯繫再少,至少李善情沒有被專家說什麼,可能得了過兩年就會一定會死的毛病,一切也都還存在一種完全的希望。

  「叫我幹嘛。」李善情問他。

  發現莊敘的眼神變得難過,李善情又開不出玩笑,想了半天,對他說:「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啊,小莊?確診之前你會不會告訴我?」

  莊敘看著李善情,沒有說話,李善情說:「我真的不知道,我也還沒有告訴我爸媽,但是我好怕,怎麼辦?」

  太陽明明又大了一點,車裡的沉默卻變得更深更深,像一口望不到底的井,人掉進去,只有黑暗和風聲,沒有井水也沒有落地。

  沒過多久,莊敘對李善情說:「別怕,我先陪你檢查。」他抬起手,摸了摸李善情的頭,手指又滑下來,輕觸李善情的面頰。

  「陪我回番城嗎?」

  莊敘說「嗯」,李善情立刻覺得自己現在比莊敘理智一點:「不要了。你先工作吧,又不是無業游民。而且你這個人目標太大了,陪在我身邊,我怕沒病都被人編造有病,最後還影響我的公司上市。」

  「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些?」莊敘問他。

  李善情搖搖腦袋,不想要氣氛這麼凝重,又開玩笑說:「而且我打算檢查結果好,我才回來找你,不好我就把你甩了。」

  「是嗎?」莊敘問他,「這次又打算怎麼甩我?」表情雖然很鎮定,語氣一點都不開朗,像陰沉像質問更像生氣。

  「……」李善情有點心虛了,嘴裡嘟嘟噥噥說「把你的電話拉黑」,「找個地方躲起來」。

  「是不是有點太小兒科。」

  李善情馬上說:「那我找法院申請禁止令。」

  說完看著莊敘的眼睛,李善情又說「算了,看在你還沒有糾纏我的份上」,最後幾個字的發音被莊敘吞入口中。李善情覺得莊敘的嘴唇在顫抖,懷疑自己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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