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莊敘一身西裝,身上有少許宴會場的氣味。看到李善情的打扮,微微愣了一下,李善情以為他沒認出自己,摘了口罩,不高興地說:「是我。」

  「我知道。」莊敘說。他開車駛出停車庫,問李善情:「想去哪?」

  這次只是幾天沒有見面,李善情卻覺得莊敘在濱港的氣質,和來他家時又變化一些,回到了忙碌的模樣,讓李善情忍不住想像他在宴會場的冷淡,用手指的指腹摸了會兒莊敘的手背:「你家。」

  「我和我媽住的房子,」莊敘沒有抽回手,問他,「還是我工作得晚了住的地方?」

  李善情看著莊敘的臉,選了後者。

  不知是不是錯覺,莊敘車開得好像比以前快了,雖然還是很穩,他帶李善情來到一棟酒店公寓樓,從地下車庫入口,便能看見維原生科的總部大樓。

  李善情又戴上口罩,挨著莊敘,不過沒有牽手,和他上樓。大概是莊敘的沉默和克制讓他顯得更誘人,父母的憂慮、朋友不看好的暗示都讓李善情有些不爽和鬱悶,且上次見面見得太短,沒做到最後,李善情的癮有些上來,一進房間,都沒有看清房裡的樣子,便拉著莊敘吻了起來。

  莊敘也不拒絕他,從玄關吻到沙發,口罩鴨舌帽都丟在地上。

  不過在沙發上又吻了一會兒,莊敘好像察覺不對,把李善情的手按住,問:「你想做?」

  李善情一怔:「不行嗎,你家沒準備東西嗎?」

  「我家當然沒有,」莊敘的眼神,像覺得李善情不可理喻,「我準備給誰?」

  「那你去買。」李善情推他的肩膀,咬他下巴,含糊地說。

  莊敘抱了他一會兒,李善情又推他:「你去買啊。」坐在他身上打了他的肩膀:「不能做的時候要做,能做又不做了,你還是不是男人?」

  「……」莊敘不是很明顯地嘆了口氣,還是拿了車鑰匙出門。

  李善情先是在沙發上休息,過了一會兒,站起來參觀。

  莊敘這套房子不算特別大,打掃得乾淨,擺設很簡單,一看便確實是臨時用來睡覺的地方。

  李善情說要檢查,其實不是真的,他畢竟是一個有教養的人,不會亂翻別人東西,不過他在莊敘家等著,實在是無聊,才在屋裡逛了一圈。

  走進書房,起初也只是翻一翻莊敘的書,研究一下莊敘最近在看什麼文獻,擺弄擺弄他的電腦,檢查桌面還是不是系統默認,密碼是不是以前那個。

  不知為什麼,在人體工學椅上坐著,模仿了一會兒莊敘工作之後,李善情看見書桌對面,書架下方的幾扇實木櫃門,忽然有些好奇,便走過去,打開來看。

  前幾個柜子都是空的,開到最後一個柜子,唯獨擺了一個紙箱,李善情就把紙箱拉出來打開,發現了裡面擺著的永生花盒,和放在花盒上方的卡片。

  實物和照片沒有什麼區別。這是李善情的第一個反應。

  因為花是李善情是叫秘書幫他去找濱港的花藝師訂做。在十盒花的照片裡,李善情選了一盒最貴的,花最多,看起來也最熱烈的。他自己都沒見過,今天第一次見。

  那時候他剛剛挖掘出自己的欲望,每周給莊敘那個不用的號碼打至少三次電話,叫著莊敘的名字自瀆,莫名其妙地罵莊敘好用力,或者讓莊敘停下來,自己上演一出還在愛的戲劇。

  寫生日祝福卡片,字跡看起來瀟灑,其實帶著一種不知向誰發泄的恨意。

  分手後第一次見面,莊敘說丟掉了,李善情沒有當回事。他根本自己都不珍視這件禮物,把它送到莊敘面前,只是想憤怒地提醒莊敘李善情的存在,提醒莊敘不要忘記,他們短暫而不正式的戀愛曾經發生。

  原來莊敘保留了李善情這件惡毒的禮物,但是用紙盒罩住。

  這麼糟糕的東西居然也不丟掉。

  李善情很輕地摸了摸花盒的外殼。清晰度的確像花藝師說的那樣很高,透明得像鑽石和玻璃,沒有雜質,沒有灰塵。

  他在心裡想,如果生日卡片代表一種潦草、不負責又自我隨便的愛情,那麼不透明的普通紙盒,加上透明的花盒外殼,可能就是一顆讓李善情覺得根本沒辦法看透,實際上卻不耐高溫的心。

  --------------------

  非常長的一章

  第43章

  ============

  13.

  莊敘在藥房買到李善情要求的東西,開車回公寓,在晚上的十點半。

  濱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他感到自己與全世界一樣匆忙,一樣正在去往某處,見某個人的路上。

  從電梯通往房間所在的樓層,電子屏的數字不斷上升,莊敘終於有了一種這些年從沒有產生過的奇異預感:他的生活即將安定下來,或許不會再有大幅度地移動。

  可能是李善情今天的打扮,像許多年前,他十七歲,即將離開濱港,約莊敘最後的一次見面。那天太陽那麼好,李善情晃晃悠悠從小區里走出來,從門口走到莊敘車邊,也從濱港走向番城,從少年走向青年。

  可能是他們最近近乎無間的默契和親密。讓莊敘覺得,自己十九歲認識李善情至今,其實存在兩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而這兩段人生在今晚交匯,莊敘得到機會,從有許多波折的那一段,跳回到他們從未疏遠的這一段。

  父親逝世,母親舊疾復發,而莊敘最不想讓他離開的人,頭也不回地離開濱港。安全與信任便漸漸從莊敘的生命里消失。

  尤其是前兩年,母親待在療養院的日子,莊敘一回家,更是常覺得自己居住多年、牆壁堅固的別墅,成為一張年久的蒙紗骨架,一副永不落葬的棺柩,若不每分每秒都牢牢扶住,一不留神,就會輕易傾塌。

  莊敘難得逃避,購置一套新的公寓,在那段時間居住。也將生日收到的某一份禮物帶去,如同帶走一件從不使用,卻不可離身的行李。

  這一年多來,只有前往利城,和李善情進行不倫不類的約會時,莊敘重新有了一部分工作之外的生活和情感。

  其中包括每個月在樓下見到李善情的身影時,內心出現的翻湧的情緒。

  包括看見李善情後頸的植入手術傷疤後,情感壓過理智,雙手提前於大腦所做的決定。

  也包括一周前,前往番城,瑪麗替他打開門,他卻在看到李善情躺在床上,助理俯身拿著手機,過於親密地貼在李善情耳畔時,瞬間湧上心頭的,極度濃郁的不安全感,以及很難用正常去形容的嫉妒心與糾正欲。

  但今晚莊敘的情緒很純粹,也很安全。

  因為從下午的會議開始,到夜裡的晚宴,莊敘不斷聽人告訴他「Noah Lee回濱港了」、「我聽說他這次回來,聯繫了衛生署的趙署長見面」、「你要小心,聽說他想見你」,最後卻收到李善情的消息,聽到李善情親口對他說「我是回來給你過生日」。

  聲音輕快,不似作偽,留有一種時間沒有帶走的任性和無所謂。

  莊敘仍然不過生日,不過生日對他而言,成了與某個人產生聯結的方式,讓他竟然開始慶幸自己有生日可過。李善情是邪惡不該靠近的毒品,又在無意間為莊敘製造出他人無法製造的幸福。若可以,莊敘希望一切順其自然發展,不要再中止。

  到家開門,客廳的電視開著,李善情側躺在沙發上,莊敘走過去看,這位堅持要做的人已經睡著。李善情睡得很香,眼睛緊緊閉著,細長的手指搭在一起。

  李善情和十六七歲的模樣其實已經全然不同,頭髮長了很多,面部的線條更加鋒利,唇角不再是上揚而是平直,聲音更低更啞,手背又多了一個增生的疤痕,睜眼時的眼神,總帶著冷靜和嘲弄,很難讓人聯想到純真一類的詞彙。

  睡著的李善情,實在像一個已有使用痕跡的玩偶,是世界僅此一件的限量與絕版,人人想要接近,無人知道玩偶的主人是誰。

  今晚能不能暫時是他的?

  莊敘將買的東西放在一邊,想帶李善情去床上,睡得舒適些,僅僅碰到肩膀,李善情就醒了,睜眼看到莊敘,過了幾秒鐘,含糊地說:「莊敘,是你嗎?還是我在做夢?」

  莊敘說「是我」,李善情抬起有疤的那隻手,抓住莊敘的衣領,將莊敘向下拉,壓到他的身上。而後張開嘴,含住莊敘的唇,喉間發出曖昧的聲音,熟練地閉著眼睛,扯出莊敘的襯衫下擺,手指按在莊敘的腹肌。

  沒過多久,沙發被他們弄得很髒,李善情坐在莊敘身上,將頭埋在莊敘的肩膀。莊敘垂頭動作,可以看到李善情不停顫抖著的潔白的背,和微微凸起的脊椎。

  過了一會兒,李善情忽然呼吸得很艱難,用力咬了莊敘的肩膀,弄濕他下方的襯衫,發出使莊敘難以按照他所說的停止的聲音。

  最後如同生命初始和誕生的一刻,存在的一刻,該被銘記的一刻結合在一起,他們像這座城市裡普通的一對眷侶,沉入幸福的泡沫之中,莊敘又一次相信,他的生活有希望,真的要走向正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