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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被抱住,緊得發痛。

  「我慶幸能重來一次,可好多好多回,我都在想,我沒那麼聰明,知道的、懂得的,一點兒也不多,還總是給你和姑母添麻煩……」

  「沒有,」李晁心頭緊縮,再聽不下去,「芫兒,若你都不算聰慧,這世上,又哪兒有聰慧的女子。在朕心中,你便是世間最好。」

  「蕭芫,你記住,」他看著她的眼,「今生今生,永生永世,天上地下,朕想要的,唯你一人。」

  擲地有聲,盪開無形的波紋,震動人心。

  蕭芫眸光顫動,某一刻忽然潰敗,淚洶湧而出。

  朦朧的水光里,好像,望到了前世。

  風雪淒迷,高聳的祭台銀裝素裹,不盡的瓊樓玉宇里,她在荒涼的一角,身子漸漸冰涼。

  天地同泣,可他抱著她,未流一滴淚。

  日升日落,年輕的面孔漸生了皺紋,華發愈多,腳下步履蹣跚,他還在對她說著話,一舉一動,如同生時。

  ……李晁,你費盡心力,將天下盡握於掌中,我以為,你已是千古一帝,開天闢地,所向披靡。

  可是到頭來,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黃泉碧落,再尋不到,想見之人。

  餘下的,便也無甚留戀。

  原來,是這樣。

  原來前世,他們誰也沒有片刻圓滿。

  一切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再回眸,唯余,滿目蒼涼。

  ……

  李晁寬大的懷抱襯得蕭芫成了小小一團,蜷縮著,長睫濡濕,哭累了睡過去。

  夢中偶爾還會流淚,而他抱著她,一夜未眠。

  泠泠月色下,都城繁華未央,燈火映著群星,漸漸湮滅,又漸漸燃起,直到天邊染出一泓清透的紫暈。

  整整一夜,她的一字一句,都化作生動的畫面,反覆在腦海中演繹。

  漸漸還原出遙遠的隔世。

  原來並非預知,而是重來。

  是上天賜予的又一世機緣。

  曾經,姻緣祠中,三生石上交握的誓約,他盼能與她世世相遇,永世不離分。

  卻不曾想過,原來真有前世,原來,真有來生。

  而她,度過前世,淒涼而死,才有了今生。

  沒有奈何橋,沒有孟婆湯,她什麼都記得,帶著記憶重活一回。

  改變了結局。

  遠處的光亮在漆瞳里升起,倒映,散開,像星星點點微弱的火苗。

  李晁艱難地,一點點垂首。

  枯坐了一宿,仿佛連頸骨都生了鏽跡,這麼簡單的動作,卻難得像在跨過望不見彼岸的湍流。

  她的嬌顏終入了眼帘,只是一瞬,眼眶忍不住泛紅,幾縷墨發滑下,織成了網。

  密密麻麻,皆是痛楚。

  眼前,一幕接著一幕。

  是幼時瑟縮怕人的蕭芫,是漸漸開朗調皮的蕭芫,是不服管教、理直氣壯告狀的蕭芫。

  是明媚如朝陽的蕭芫,是灼若芙蕖、無憂無慮的蕭芫……

  她的一顰一笑,從來都珍藏在他的心裡,如最悠長馥郁的暖香,早在尚不知情為何物的時候,便滲透入了整個生命。

  可原來,他萬分呵護的心上人,曾經,還未荼蘼,便碾落成泥,陰陽兩隔。

  猝然闔眸。

  淚滑落,在稜角分明的威肅面孔上,凜冽似尚方寶劍揮舞而過的寒芒。

  清湘,大長公主,乾武軍……

  前世,今生,血債血償,萬死,尚,不足萬一。

  .

  「……阿芫可知,就在昨日,蕭若死了。」

  落日餘暉照映長街,將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險些望不見盡頭。

  原菁莘趕了兩步,將馬鞭往腰上一纏,瞄了眼墜在身後不遠處的李晁,湊近耳語。

  蕭芫含笑的眉眼微怔,搖頭。

  「是因何而亡?」

  自從在蕭若口中問出了想問的,之後是死是活,她便不再在意。

  原菁莘嘖了一聲:「還不是蕭夫人,真是不明白,自己的親生女兒,竟也下得了手。」

  蕭若本就苟延殘喘,落在那樣的母親手中,如何能活得久。

  蕭芫回想起前世蕭若耀武揚威的模樣,心上掀不起什麼波瀾。

  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淡然得,仿佛只是看到一片落葉落在車轍,被碾碎後,融入泥塵。

  無甚稀奇。

  原菁莘也沒多麼在意,順口提了一句,便也算了了。

  她有更想問的。

  清清嗓子,意味深長,「你昨兒個,與陛下一直在宮外,沒回宮啊?」

  蕭芫看她,「怎麼,原大娘子有事?」

  「那是當然,」原菁莘道,「昨日大長公主捉拿歸案……」

  「大長公主之事,自有暗衛來報。」蕭芫一眼看穿,「說吧,原娘子是有什麼非說不可的事,定要在昨日尋我啊?」

  話音落下,好半晌沒有回應。

  金色暉芒染上夜的寒意,在原菁莘面頰漸落出紅暈,仿佛,是呼嘯而過的北風太過刺骨。

  但蕭芫知道不是,這位未來的女將軍,雪山寒潭尚且不懼,又怎會怕這區區寒風。

  原菁莘微垂下的眼眸映出柔和的弧度,唇角彎著,看得蕭芫不由浮現一個猜測。

  在她轉過頭的剎那,脫口而出。

  「你要成婚了?」

  「我要成婚了。」

  第114章 結局2

  異口同聲的話語, 讓彼此微怔,隨後眸中笑意越來越濃,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蕭芫一把抓住, 撓她,「好啊你,說好第一個讓我知道的,都定好了才告訴我。」

  原菁莘邊笑邊躲, 哎呀個不停,「所以昨日才著急尋你嘛, 誰讓你和你家陛下出宮快活的,見色忘義!」

  蕭芫頓時不依了,「哪兒和哪兒啊,你多等一日不行嗎,這麼著急嫁人,你才見色忘義!」

  這下好了, 兩廂掰扯不明白,唇槍舌劍占不到上風, 論武力蕭芫自是鬥不過, 尋了個時機往回跑,笑著撞入李晁的懷抱。

  旋身躲起來,探出頭, 耀武揚威地扮鬼臉。

  原菁莘瞪她,又不敢上前。

  蕭芫看著她吃癟的模樣,笑得前仰後合。

  笑夠了, 才脆聲道:「時辰不早了, 快回府吧,放心, 婚宴上定少不了我。」

  看她抱拳行禮,又加了句。

  「哎!今日可算不得正式下帖子,你的婚宴,我得好好把關才行!」

  聽得原菁莘眉眼彎彎,高高揮了下手,揚聲:「知道了,管家婆!」

  說完,翻身上馬,英姿颯爽疾馳而去。

  留蕭芫在原地忿忿不平,對李晁道:「你聽到了沒,她叫我什麼?」

  氣鼓鼓地,「不行,趕明兒便將她心上人扣在政事堂幹活,看她得了空,與誰你儂我儂去。」

  李晁將人撈回來,含笑縱容,「好,正巧年關朝中忙,便讓能者多勞。」

  蕭芫抱住他,抬起下頜,矜傲嗯了聲。

  「本來就是嘛。」

  .

  道著能者多勞,實際上,這個需多勞的能者,可不止前朝。

  大長公主勢力雖大體都已拔除,但如今人捉拿歸案,大理寺審出不少新東西,風波從內宮六局盪出,波及宮中每個角落。

  蕭芫捨不得姑母勞心半點,又趕上年關,少不得忙碌。

  頤華殿漆陶松枝自不必說,丹屏這個只管護衛的,每日裡湊在蕭芫身邊,淨道些從犄角旮旯搜集來的消息。

  「聽說大長公主知道平昌侯和月娘的事時,人還在北戎呢,結果一聽,立刻坐不住了,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可惜人沒尋到,倒是被仇家找上了門,毒啞了嗓子不說,還生生斷了四肢經脈,大雪夜裡丟了出去。若不是正碰上搜尋的官兵,怕是墳頭草都生了不少呢。」

  漆陶忙著整理宮務簿冊,聞言瞥她一眼,「冬日生草,你倒是能耐。」

  丹屏毫不在意,繼續興致勃勃,「你們猜,這個仇家是何人?」

  沒人應她,蕭芫這個知曉的,瞧著她這模樣,不禁眉眼稍彎。

  丹屏一撫掌,抑揚頓挫:「就是因著當日清荷宴上,那個瘋瘋癲癲闖到宴廳的婢女!」

  「那婢女曾經是大長公主的貼身婢女,伺候飲食起居寸步不離,卻也因此深受其害。

  原來,大長公主私底下有虐人的癖好,顧著名聲不能明目張胆,只有身邊那一個出氣。」

  「拿捏著婢女的家人,讓她有苦不能言,幾年時光,那婢女就遍體鱗傷,徹底瘋了。她卻沒將人處死,就養在公主府。

  許多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大長公主宅心仁厚,是個慈主兒呢。」

  「後來,眾人因她撞破清湘與端王之事,那婢女一家十幾口,都被大長公主私下處置了。」

  「可惜大長公主不知,那婢女還有個自幼定親的未婚夫。

  雖然後來解除婚約,兩家亦不來往,可那位郎君一直余情未了,得知心上人死訊,一心只想報仇。」<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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