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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剛剛看見安雅發的照片。

  線條開始實質,色彩愈發鮮明,虛幻消失,只剩真實,仿佛有了生命。

  仿佛謝星洲的四年在眼前上演。

  那四年的男人看起來脆弱得近乎透明,好像風一吹,就會瞬間碎成渣。

  一點都不像她記憶中的謝星洲。

  完全不像。

  從沒想過謝星洲也會脆弱如此。

  雲朵沒辦法忽視照片上謝星洲的眼神,就像多年前,即便周遭一片黑、危險如利刃懸在脖子、心臟劇烈跳動得快彈出來,依然沒辦法忽視他當時的眼神。

  安靜溫柔,像一場春雨灑在乾涸大地,瞬間帶來溫暖又彌久的安全感。

  如今即便彎著眉眼,也藏不住眸子深處的茫然落寞,*強撐著體面孤傲。

  好像餘生所有的光芒都挪來照耀那段時光里的黑暗。

  沒人給他一束光,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會不會痛苦。

  他會不會害怕。

  他會不會絕望。

  雲朵不知道,七年前不知道,七年後依然膽小自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好像生病受傷的只有她,委屈痛苦的也只有她,好像她遭受天大的苦難不公,好像她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多麼自私。

  多麼愚蠢。

  多麼難堪。

  他身受重傷躺在病床的時候,她在哪?

  他母親離世需要安慰的時候,她在哪?

  他努力復健需要支撐的時候,她在哪?

  雲朵不敢想。

  不敢去想他躺在病床動彈不得的絕望,他坐在輪椅看著萩姨墓碑的無助,他咬牙復健一次一次摔倒在地的痛苦。

  不敢去想他獨自一人,默默承受這些,成百上千個冷冰夜晚怎麼度過的。

  一想到這些,雲朵感覺自己心臟好像被數不盡的鋼針毫不留情用力插入,再不眨眼地拔出來,一個個密麻的洞,寒意直往裡竄,凍得骨頭髮顫。

  一想到這些,她忍不住痛恨,為什麼那麼膽小自私,為什麼不陪他身邊。

  *

  空氣凝滯,客廳寂靜得仿佛時間停止,只剩雲朵壓抑的呼吸。

  她腦袋埋得很低,肩頭睫毛都在發顫。

  手機螢光照在臉上,襯得臉色如白紙。

  一張張照片就像是對她自欺欺人的冷漠嘲諷。

  就像是最後一層遮羞布被情敵毫不留情撕掉,明晃晃的深入靈魂的難堪。

  其實是她。

  其實是她沉迷花花世界落了單,弄丟了他,弄丟了兩人四年。

  雲朵從未像此刻這麼清晰認識到這一事實。

  沉默良久,雲朵突然笑了聲:「挺好。」

  起碼謝星洲最無助絕望的四年,不是孤身一人,有人陪著他。

  她仰起頭,眼角通紅,卻沒有一滴淚。

  只是那人不是她而已。

  安雅還在不停發消息,雲朵沒再理她,抓起叉,繼續吃甜點。

  埋著腦袋,一口兩口,不知是忘記還是沒力氣,沒咀嚼,嘴裡塞得滿滿。

  不知何時,動作一頓,一滴清淚砸在紅絲絨上。

  *

  第二天早上,沈星晨跟平時一樣,提著幾袋早餐到雲朵公寓。

  她一進客廳,就看見雲朵靠在沙發背,閉著眼。

  沈星晨還納悶了瞬,今天早上怎麼起得這麼早,把手中早餐放在餐廳的桌面,走向雲朵,正準備喊她,突然發現她臉色有點差勁,立刻閉了嘴。

  她坐在旁邊,稍傾身,打量雲朵眼下的黑眼圈,小聲問:「朵朵姐,你昨晚熬夜了嗎?黑眼圈有點重啊。」

  雲朵閉著眼,沒反應,但也不像睡著。

  沈星晨敏銳察覺到不對勁,沒再出聲,而是仔細看一眼雲朵,又看一眼周圍。

  雲朵還穿著昨天那條裙子,白色的領子襯得她皮膚近乎蒼白,眼下一片青灰,安靜靠在沙發背,一動不動的,好像一座精美雕塑。

  面前的茶几上放著吃了一半的紅絲絨,看質感,不像剛吃的,而且雲朵沒有早上吃甜點的習慣。雲朵雖然性格大咧,但很愛乾淨,垃圾都會及時丟掉。

  除非是……

  沈星晨輕咳一聲,小聲試探:「怎麼啦?姐夫惹你不開心啦?」

  聞言,雲朵長睫顫了兩下,緩慢睜開眼。

  沈星晨湊近了點,手搭在她肩頭,「朵朵姐,把我當作樹洞,千萬別客氣。」

  雲朵眼神放空看了會天花板,突然道:「我錯了。」

  「也錯過了。」

  沈星晨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比想像中的自己更膽小,一直閉著眼睛,不敢面對現實。」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成熟,結果只是自欺欺人,我比七年前還皇帝新衣。」

  沈星晨沒聽懂,表情有點呆,但沒隨意打斷。

  雲朵突然喊她:「小星星啊。」

  沈星晨看著她,嗯了聲。

  「他們都說我本色出演,」雲朵聲音輕而緩,「但我好冤枉,那都是演技,才不是感情。」

  「不過這回可能不冤枉。」

  「不對,要把可能去掉。」

  沈星晨沒說話。

  雲朵情緒實在太不對勁。

  給人一種感覺,她想表達的並不是本色出演。

  *

  早上的異常仿佛是錯覺,吃了早飯,雲朵沖了個澡出來,跟平時一般無二。

  沈星晨打掃衛生時,雲朵一動不動坐在落地窗前看劇本,一看就是一整天。

  整個人很安靜,如果不是偶爾翻頁,手指會動,很容易讓人以為她在走神。

  過了幾天,沈星晨敏感察覺到,雲朵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仿佛周身籠罩一層白霧,無論身形還是神情都看不真切。她能清晰感覺到,雲朵越來越安靜,靜得有點孤僻,總是眼睛直勾勾盯著虛空某個點發呆,偶爾露出小心謹慎的神情,身體也會翼翼縮成一團。

  她忍不住問了幾次,雲朵每次都說,只是入戲。

  但沈星晨總覺得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點開跟謝星洲的對話框,簡單提了下這件事。

  消息發過去沒一會,謝星洲直接一個電話過來。

  沈星晨正在逛超市,周圍全是人,而且謝星洲幾乎不給她打電話,有什麼事微信交流,手忙腳亂了下,立刻推著購物車跑到角落。

  電話一接通,幾乎立刻,謝星洲那邊開口:「怎麼回事?」

  沈星晨捂著嘴,眼睛打量著周圍,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他描述了遍。

  「感覺越來越安靜,」沈星晨擰眉,一臉擔憂,遲疑了下,又道,「跟平時完全不同,像變成另外一個人。」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我會儘快處理手頭的事,後天回北城,這兩天麻煩你多陪陪她。」

  他聲音聽起來有點嚴肅,跟平時的風輕雲淡很不一樣,沈星晨聽著,心裡莫名有點慌,眉頭擰緊,嗯了聲。

  沈星晨一直覺得謝星洲是個遇事不慌運籌帷幄的男人,莫名給人一種安全踏實的感覺,見他慌了,自己沒由來跟著慌。

  哪還有心情逛超市,掛了電話,沈星晨沒猶豫,立刻推著購物車去結帳,車子油門一踩直奔雲朵公寓。

  *

  主臥的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沒開燈,雖然是白天,依然一片昏黑。

  雲朵縮成一小團雙臂緊緊抱著膝蓋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聽見手機震動聲,整個人如驚弓之鳥猛顫了下,慌亂抬頭,看向放在腳邊貼著毛毯不停響的手機,眸子冷冰冰沒什麼溫度,眸底藏著驚恐和警惕。

  雲朵仿佛陷入夢魘,瞪著手機一動不動,滿目恐懼,好像裡面藏著洪水猛獸,隨時可能竄出來,一口咬斷她脖子。

  過了好一會,手機終於安靜,雲朵眨了眨眼,緩慢鬆了口氣,隨即想到什麼,臉上表情頓了下,立刻撈起手機。

  點開一看,是謝星洲的電話。

  頓時,心底湧起懊惱和煩悶,雲朵垂下腦袋,閉著眼,眉頭緊鎖,抓著頭髮,重重吐了口氣。

  不等她更多反應,手中手機突然再度震動,雲朵驚了瞬,忙抬眸一看。

  是謝星洲的視頻通話。

  雲朵下意識起身,想拉開遮光窗簾,結果蹲太久腿發麻,直接一踉蹌,差點摔個狗吃屎。

  她呲牙咧嘴緩了一會,探身,一掌拍亮床頭櫃的小夜燈。

  還是很暗,但比剛剛好很多。

  雲朵又重重吐了口氣,整理了下表情,揚起一個明艷的笑,接通視頻。

  許是心虛,男人的臉一出現,立刻熱情揮手打了個招呼:「哈嘍,老洲洲。」

  謝星洲眸光平靜看著她,沒說話。

  一對上他的視線,雲朵感覺無所遁形,好像一下被看穿,不受控制忽閃了下眼神,很快挪回,半分驕縱半分調侃:「眼珠子都快粘我身上,能不能收斂一點?」

  面上似乎一如平常,但踩在毛毯赤|裸的雙腳無意識併攏,白嫩腳趾蜷了蜷。<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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