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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纓徽高尚許多。

  在遭遇了苦痛後,仍願悲憫蒼生。

  是呀,若非他善良、高尚,如何能在當初毫不猶豫地從風月之地解救下纓徽。

  纓徽可以為了讓阿兄活著而毀掉兩人的關係,但不能去毀掉那個清清白白的謝將軍。

  如果謝氏貪生,阿耶阿娘和燕燕怎麼會死。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褻瀆他們。

  纓徽短暫合眸,將淚水壓回去,強擠出微笑:「阿兄說得對,我明白了。」

  她不再提兵符的事。

  與謝世淵閒話幾句,給他留了山參補身,才離去。

  謝世淵出來送她。

  燦爛餘暉照遍大地,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

  纓徽走出很遠再回頭看時,阿兄仍舊在那裡,目送她離去。

  他什麼都知道,卻又那麼心軟。

  為什麼這世間總是好人罹難,奸雄逍遙呢。

  是非顛倒,黑白混淆。

  她轉過彎,知道阿兄看不見她了,終於支撐不住。

  趔趄著撲上馬車,跪在李崇潤的身邊。

  抓著他的袍裾,聲淚俱下地哀求:「七郎,我們家也有兵符,我去幫你把我阿耶騙過來,他是個沒出息的,你嚴刑拷打,他肯定會交出來的。」

  第27章

  李崇潤覺得眼前的一切十分荒誕。

  數月前,韋纓徽還是個薄情矯揉的女人。

  為了逼他阻止兄長納她做妾,用各種手段威脅他。

  她貪財、貪食、貪歡,嘴毒、脾氣壞。

  她本可以一直壞下去。

  可是她為什麼變得這樣善良大義。

  李崇潤捏著她的臉。

  指腹深陷入她雪白細膩的肌膚。

  恨不得用力將整個塵世都撕碎。

  將那沾著血沫、醜陋駭人的殘骸推到她面前。

  笑著說:「徽徽,這是你應得的。」

  咱們說好一起做壞人,你憑什麼要中途改弦更轍,還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為什麼?」

  李崇潤問出了心中疑惑。

  心說如果她膽敢說一個「愛」字,他立即就殺了她。

  纓徽低落良久,說:「七郎,謝家全家都是好人。」

  李崇潤覺得她莫不是瘋了。

  在這麼個弱肉強食、殺伐不絕的塵世間,好人有什麼價值?

  善念堆積,只會成為綁縛手腳的網,任人魚肉刀俎。

  纓徽面上帶著些迷茫,搖頭:「我從前不明白,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很明白。做好人有什麼用?人心險惡,世道多舛,好人總是死得很快。可是剛才……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錯了。如果謝家不是好人,當初我就會陷在青樓里。也許如今,我正在定州哪一個角樓里賣笑,幾兩銀子就能和我睡一覺。」

  「他是那麼好的人,是我一生的光。如果你定要把這束光毀了,那你就殺了我,權當我以命償還了恩澤。」

  她朝李崇潤抻出脖子,臉龐上是視死如歸的堅韌。

  李崇潤將牙齒咬得咯吱響。

  怒火滔天,可是拿她一點辦法都無。

  他可以放無數句狠話,可以用暴虐震懾她。

  可他自己心底無比清楚,他不能沒有她。

  血滴落在綢單上的時候,他腦中是空白。

  閃過無數破碎絕望的念頭——她會死嗎?沒有她我怎麼辦?我就陪她一起死罷。

  在極端的混亂痛苦中,他隱約明白了一件事,他是不能沒有她的。

  至少如今,在他還沒有完全戒掉她的時候。

  李崇潤撫摸她細長的脖頸,柔膩細滑。

  感覺到她的瑟縮,聲音宛如嘆息:「徽徽,這救命之恩要如何才能償還?要如何做才能忘了他?」

  在他李崇潤的世界裡。

  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沒有價格,沒有什麼東西不能相抵。

  纓徽微怔,急忙說:「只要救阿兄一命。」

  「救他一命就能都了結嗎?」

  李崇潤神情寥落。

  纓徽如在汪洋中抓住一塊浮木,雙手握住他的手。

  篤定地說:「只要他活下來,就是報了恩,我再不欠他什麼了。」

  她的眼睛明亮如洗,像閃爍著萬點細碎的銀光。

  李崇潤心道:你這個騙子。

  摸了摸她的脖子。

  彎身把剛才被她甩落到地上的鶴氅拾了起來,給她披到身上。

  他從袖中摸出了瓷瓶。

  纓徽忙要去接。

  被李崇潤一眄,訕訕地坐了回去。

  他撩開繡幃,將解藥扔給了窗外的裴九思。

  裴九思愣了一下,意識到什麼。

  忙雙手捧著瓷瓶,朝李崇潤深揖:「都督仁善。」

  扶著劍疾步往回跑。

  這個謝世淵,才來數月,已把人都快收服了。

  難怪當日檀侯如此忌憚謝氏,非要斬盡殺絕。

  蕭索亂世里,怎容得下清流?

  長久以後,最大的心事終於解決,纓徽終於輕鬆。

  臉上堆積的陰霾悉數散去,有了明亮的霽色。

  鬢邊的赤金流蘇閃閃熠熠,映照著冶艷的容顏。

  李崇潤食髓知味,挑起她的下頜吻了上去。

  她有孕在身,做不得十分親密的事。

  但夜間多不讓她歇,總有慰藉之法。

  鶴氅羅衫重新堆疊到地上。

  車夫聽到裡面響動,收緊韁繩。

  刻意放緩了速度。

  到都督府時,天已黑透。

  纓徽伏在李崇潤的懷裡。

  身上潦草蓋著他的外裳,露出一角香肩。

  金釵珠鈿已被他撥下,如瀑的秀髮散落,包裹著纖細的身體。

  還有一些卷到了他的身上。

  千絲萬縷,糾纏不休。

  兩人的心都跳得很快,緊貼在一起。

  夜風撩起繡幃,窗外繁星點點,幽遠寧靜。

  竟有種地老天荒的錯覺。

  李崇潤攬著她,驀地嗤笑:「今日倒是乖覺。」

  纓徽仰頭看他,胭脂暈染在丹唇周圍,狼狽且艷麗。

  李崇潤摸她的臉頰。

  她做什麼都不對,唯有這張臉生得絕世昳麗,斷沒有什麼錯。

  李崇潤攏起她的發,握在掌心。

  幽幽地想:總會有膩的一天。

  馬車轆轤放緩,停在了宅邸門前。

  他用外裳包裹起纓徽,把她抱了出來。

  大門洞開,崔君譽和王玄莊正從裡面出來。

  前車之鑑,城內未必乾淨。

  李崇潤是秘密前往左營路軍營。

  二人未得到消息,照常來都督府找李崇潤議事。

  迎面撞上,略有些尷尬。

  李崇潤把纓徽往懷裡深攬。

  厚密的青絲幾乎曳地,錦衣裹著身體,露出秀麗長頸和白皙如玉的手腕。

  崔君譽是長輩,見慣了李崇潤的荒唐,不以為意。

  王玄莊卻慌忙移開視線。

  崔君譽瞥了纓徽一眼,沖李崇潤道:「檀侯派來的宣撫使孟天郊明天就到了,如何招待,如何應對,總得商量明白。」

  李崇潤道:「那是個貪財好色之輩,我已有計量,阿翁不必憂心。」

  「是,如今都督做事總是越來越周全。」崔君譽陰陽怪氣,實在見不得這曖昧場景,才幾日,剛上位的英明主君就步了貪色荒淫的後塵。

  他們李家的祖墳指定沒埋對地方。

  他氣登登地走了。

  留下王玄莊躑躅在原地,輕咳了咳,硬著頭皮追上:「您看看您,都督能幹不是好事嘛……」

  李崇潤抱著纓徽往後院去。

  她拉下遮面的衣衫,「檀侯使節要來?」

  幾分擔憂,幾分畏懼。

  命捏在別人手裡,沒法兒不多思。

  李崇潤冷聲說:「你好好養胎,別忘了答應的事。」

  纓徽想起來,路上親熱時,他邊讓她伺候他,邊在她耳邊教了些事。

  無外乎如何把她阿耶和全家老小騙到幽州來。

  當年她阿耶賣她賣得痛快,如今她賣起她阿耶來也毫不拖泥帶水。

  纓徽感念他最終把解藥拿了出來,溫順至極:「我回去就寫家書。」

  李崇潤低眸看她,那眼角眉梢揚起的愉悅分外刺眼。

  他把衣衫重新蒙上她的臉。

  這就像漫長辰光里一段插曲,很快恢復平靜。

  用了解藥,李崇潤信守承諾,將薛昀送回了潼關。

  只不過臨走前,李崇潤狠抽了他一頓鞭子。

  纓徽突然有了精神,飯量漸長。

  原先凹陷下去的肌膚漸漸變得充盈有力。

  寬大的衣衫能撐起,浮光流轉的雲錦袖下,手腕白皙圓潤。

  恰於此時,國朝發生了一件大事。

  神龍十八年,兵部尚書范德岳夥同秦王高湛設俘於太極宮,企圖捉拿西林閹黨的頭目嚴懷沙。

  消息被提前走漏,遭到了西林黨人的反攻,秦王一黨敗下陣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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