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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光對於這句話立刻生出無限的期待來,但又彆扭道:「那老師和妹妹呢?」

  蔣韻笑道:「修行,種地,抓魚。反正我們一直在棲霞山上,你要是想念,可以經常回來。」

  這個念想於是在陵光心裡生根發芽了,她開始無限期待人間的生活。

  如果她離開棲霞山,去人間,就可以認識很多不一樣的人,可以去熱鬧的集市,可以干很多……在森林裡當蘑菇的時候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這樣憧憬,以至於沒忍住,露了點笑意在嘴角,蔣韻看見了,剛要打趣,卻聽見外面有人在喊叫。

  蔣韻不明所以地開門出去,見劉大娘居然上山了,她著急忙慌道:「蔣道長,山下死人了,你快去看看吧!」

  白天那十幾名道士死了,開膛破肚,筋脈全斷,喉管好像是被咬斷的,內臟流了一地,也有被啃噬過的牙印。

  村子裡人心惶惶,大家都舉著火把出來了,劉大娘說:「傍晚還好好的沒什麼事,這些道士本來已經走了,但是隔壁吳嬸晚上起夜,聞見一股血味,這才出來看看,沒想到叫屍體拌了一腳……您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難道咱們這真的有吃人的惡靈嗎?」

  蔣韻安撫道:「莫慌。能殺了這麼多道士,還沒人聽見叫喊,說明行兇者武功極高,很有可能是門派仇家。大家別擔心,我明天去鎮上報官,屍體先不要亂動,要是害怕的話就在一起睡,晚上不要亂跑……都回去休息吧,我布一個陣法,會保護大家安全。」

  村民們連連道謝,心有餘悸地回家去了,蔣韻拍拍陵光的腦袋,也讓她先回山上去。

  陵光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就回山上等著,她慢吞吞走過山路,快到院子的時候卻聽見元英屋裡傳來一聲異響。

  剛才蔣韻說兇手可能是門派的仇家,陵光擔心對方藏匿到山上來了,元英又可能在熟睡,於是門也沒敲,衝過去就踹開了門,門板帶著門檻一起完蛋。

  屋裡沒有別人,元英也沒有睡覺,她站在房間裡,窗戶打開,好像是剛才窗子裡進來一樣。

  陵光皺了皺眉:「你幹嘛去了?」

  元英把手藏在身後:「我……」

  陵光:「藏什麼了?拿出來。」

  元英往後退了一步,笑嘻嘻道:「姐姐,我把他們都殺了。」她伸出手,手心裡是一顆眼珠子,還在滴血。

  陵光瞪大了眼睛:「山下那些道士是你殺的?」

  元英面色如常,討論起殺人來,好像在討論晚上吃什麼這種小事:「他們污衊姐姐,辱罵老師,有這樣的下場也是理所應當啊,姐姐,你也是惡靈,肯定明白我的想法。」

  那些道士筋脈全斷,又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斷手斷腳,挖掉眼珠……這是虐殺,不是單純地報仇。

  元英就是享受殺人的快感,並且在知道了自己和陵光同為惡靈後,心裡期冀著陵光能明白她的感受,所以才沒有隱瞞。

  但陵光很不舒服,她看著元英手心裡那枚眼珠,覺得反胃,想吐。

  元英看到陵光的神色,愣了一下,迅速又把眼珠藏到身後:「姐姐,你怎……啊,老師。」

  陵光回過頭,蔣韻就站在門口,看她嚴肅的表情,一定是都聽到了。

  蔣韻忽略了一點,元英從戰場上被撿回來的時候已經開了人智了,這不是省事,而是更大的麻煩。

  這一年春天,棲霞山上建了一座黑塔。

  元英每七天有一天時間可以出來自由活動,其它時候必須待在塔里修行,從品性到人格。大部分時間裡,蔣韻都在裡面陪著她。

  陵光一下子獲得了大量私人時間,但她也沒什麼事可做,白天就種點蘿蔔,看點話本,自己練練槍,要麼就下山去找劉大娘玩,晚上自己對著蔣韻留下來的本子練術式,幸好天資聰穎,即使沒人教她也能自己學個大概。

  後面幾年,元英不被允許出塔,蔣韻從塔里出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幾乎到了幾個月才出來一次的程度,每次出來都是一臉疲憊,一直到陵光長大。

  陵光十五歲生日那天,蔣韻和元英一起出來了,陵光仔細想了想,自己跟元英得有幾年沒見過面了。

  元英徹底變了一副氣質,溫和,知禮,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爭寵,舉手投足間跟正常人都沒什麼兩樣,也不再提殺人的事,但只要陵光看見那雙眼睛,她就知道,元英只是藏起來了。

  有些人永遠學不會認錯,她只會在殺完人後把沾滿血的手背到身後。

  那天晚上,蔣韻對陵光說:「去吧,到人間去。」

  蔣韻身無財物,用樹枝削了一根木釵送給陵光,算是完了及笄禮,她最近越來越力不從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吸了精氣似的,想著先把陵光身上的結界解了,叫她到人間去走一走。

  四海之大,說不定可以解答她那些沒得到答案的問題。

  陵光什麼東西都沒帶,身上只有一把長槍,一支木釵,蔣韻和元英目送她離開,蔣韻一句話都沒說,倒是元英,溫和地笑了笑:「祝姐姐此去一路順風。」

  等陵光走得看不見了,元英親昵地托著蔣韻的胳膊:「老師,山道風大,當心著涼,我們也回去吧。」

  山腳下的村子沒什麼特別的,只不過年前冬天下了一場大雪,有一批老人沒熬過去。陵光給劉大娘的墓碑上了一炷香,轉頭往北邊去了。

  棲霞山北邊,是大昭和蠻人打仗的地方,元英就是在這撿的。

  陵光走到這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有個剛被燒過的軍營,屍骸擠著屍骸,都燒得焦黑,陵光走了兩*步,被一具屍體吸引了目光。

  看身體是個女人,頭被砍下來,腦袋已經不知去向了,她手裡還握著槍,手上滿是老繭和血跡,看鎧甲規制,竟還是個將軍。

  陵光蹲下來,剛一碰到女人的屍體,就看到了她的平生。

  女帝登基的第二年,力排眾議開放了科考,武舉也允許女子參加,這個姓燕的女人,就在武舉里登科,先從女帝的近身侍衛做起。

  她有一個十分溫馨的家,母親愛嘮叨,有一個可愛懂事的妹妹,她每天回家,母親和妹妹都在門口等著,然後一家人坐在燭火下吃一頓粗茶淡飯。

  後來她在軍營里一路高升,有蠻人擄走了她的母親和妹妹,逼迫她交出布防圖,母親一怒之下投井而亡,妹妹也被敵軍殺死,她衝動之下只身前往軍營,又因為被屬下出賣,落了一個戰死沙場的下場。

  在這些大概的平生里,家裡的回憶尤其多,真實幸福的畫面猶在眼前,那些嘈雜而溫暖的萬家燈火呼嘯而至,天生靈物像小孩拿筷子沾酒一樣,淺淺地體會到了一點「人世間」的滋味。

  陵光決定頂替此人身份,替她活下去,因為是在四月,陵光給自己取名叫槐序,用了女人的姓,就叫燕槐序。再用一點簡單的術式,周圍的人見到她,就會下意識覺得她本來就長這個樣子,本來就叫這個名字。

  只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在原主的記憶中,皇帝交給她一個任務,此行要前往一個鎮子,替皇上找一位養在民間的公主。

  從此燕槐序一腳踏入凡塵,走上了和元英截然不同的道路。

  第43章 看得出她是公主

  青溪今年剛十歲,鄰里說她長了一張薄情面孔。

  可能長得好看的人就是要這樣的,要麼是一張妖妃臉,要麼就是薄情,反正不是福相,她也確實不是個有福的人。

  青溪不知道自己的親媽是誰,扔在路邊,被一個大戶人家後院裡漿洗的婆子抱走了,因為隨身帶的長命鎖上寫了青溪兩個字,所以她叫青溪,婆婆怕她壓不住,也沒冠姓,反正就先這麼叫著。

  銀的長命鎖因為前段時間實在揭不開鍋已經給當了,好歹換了幾個月的飯吃。本來漿洗婆婆的孩子,也是要在府里當下人的,待遇好點的,府里有千金出生,那還能當個配小姐長大的貼身丫鬟。但婆婆把她藏在外頭親戚家裡,不讓她入府為奴......如果現在再讓她選,她可能會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當奴婢好歹能吃飽飯。

  青溪養在婆婆的親戚家,管主家人叫舅舅舅媽,一間土砌的房子,四五個兄弟姐妹,舅媽因為生育,身體不好做不了工,年前婆婆也病了,臨了了,主人家恩賜回家養老送終。

  這樣家裡一下子多了兩張白吃的嘴,是不是恩賜就得另說了,反正青溪長到這麼大,一件新衣服都沒穿過。

  村子裡來了一夥修仙的人,說是門派要招人,若有根骨的,可以進外門當個學生,沒有根骨的,也能去當個灑掃小廝,總之是個想都不敢想的好去處,最近村里適齡的孩子,每天都跑去修士面前蹭臉,希望能被哪個道長看上,收入門下,從此光宗耀祖,魚躍龍門。

  青溪懶得去,也看不慣這些裝腔作勢的道士,反正以她的個子,只能看見人家的鼻孔。她把屋外的柴抱進屋裡,因為年紀小,沒法一次性抱完,就分了好幾趟,弄得滿頭汗,然後起鍋燒水,因為夠不著鍋台,還得拿凳子墊著,再把所剩無幾的菜苗切好,拿一個鐵勺子,把一勺米減半再減半,減到勉強能熬出白湯來,才擱進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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