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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當人當久了,陵光一想到元英那天晚上惡意的笑,就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這場夜談以陵光撐不住要睡覺而告終,她和蔣韻離開元英的房間,回房前蔣韻拍拍她的腦袋:「最近怎麼都不大說話?是遇到了什麼事嗎?」

  陵光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看著蔣韻。

  蔣韻半蹲在她面前,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有了妹妹,我在你身上用的時間就少了?」

  陵光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蔣韻道:「老師是她的老師,也是你的老師,會疼她也會疼你,如果有哪裡覺得不開心,直接告訴我好嗎?」

  陵光彆扭地搓著袖口,半晌後,輕聲轉移話題道:「吃不飽。」

  蔣韻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那我們可以把學術式的課程拉長一點,不著急慢慢來,好不好?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陵光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老師早點睡。」

  今天是這麼糊弄過去了,第二天早上,元英起得晚,陵光就跟著蔣韻在院子裡練武,蔣韻說她該挑一把趁手的兵器了。

  蔣韻:「本命兵器講究一個緣分,最好是選你第一眼看中的,喜歡的,可以上手試一下,選中了哪個,老師送給你。」

  院子裡從傳統的刀劍到流星錘雙截棍應有盡有,陵光第一眼就看中了一把長槍,槍頭拴著一串火紅的穗子,她神差鬼使地拿在手裡,覺得自己能從那沉甸甸的份量中感受到無窮的力量。

  蔣韻一笑:「知道槍要怎麼用嗎?」

  這是一個難得的冬日艷陽天,暖烘烘的,蔣韻意氣風發地站在身邊,即使穿得並不講究,頭上只別了一支木釵,也能窺見內里無盡的神采,陵光看得幾乎挪不開眼,她閃著亮晶晶的崇拜眼神,等著蔣韻給她示範。

  這時,元英的房門突然開了,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喊道:「老師,我餓了——」

  「就來,」蔣韻應了一聲,摸了摸陵光的腦袋:「你自己先練著,我馬上回來。」然後就急匆匆地走了。

  陵光看著她的背影,有幾分失落,但也沒表現出來,自己拿著一把比她高許多的長槍試探性地揮著,沒注意到不遠處元英灼灼的注視。

  下午吃完飯,陵光發現自己的臨濟錄不見了,她翻遍了書櫃,找遍了可能在的地方,但都沒有,可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她昨晚確實放在房間桌子上了。

  蔣韻安慰她說等下山了給她再買一本,但陵光覺得一本書是不可能無緣無語失蹤的,書又沒長腿,還能自己跑了嗎。

  之前蔣韻因為老是丟錢,教過她一個找東西的小術式,晚上大家在元英房間裡開小會的時候,陵光直接把兩指一併,趁大家不注意施展了術式,幸好那本書她常常拿在手裡,上面有她的氣息,直接就定位到了——元英的枕頭髮著淡淡的金光。

  陵光不由分說地一把掀開,果然是自己的書,她冷冷道:「你偷東西?」

  蔣韻走上前來,大概翻了翻,確實是陵光的書,上面有她的小注,於是也嚴厲道:「元英,這是怎麼回事?」

  元英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支支吾吾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一會兒就蓄滿了眼淚:「對、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蔣韻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好好說,說清楚。」

  元英的淚珠越滾越大,顛來倒去地說:「我也想、像姐姐一樣被老師夸,我也想跟她看一樣的書……但是姐姐不喜歡我,我怕她不願意借給我,這才……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知道錯了……」

  「我不知道這叫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蔣韻聽完,還是心軟了,她拍拍元英的背:「你姐姐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你了?你要什麼東西,就算姐姐不給,你可以給老師要啊,不問自取就是偷,以後絕對不能這樣了,明白了嗎?」

  元英連忙點頭,拿袖子擦眼淚,那樣子好不可憐。

  陵光站在一邊冷漠地想,她連殺都只口不提,這會兒又不知道偷怎麼寫了,只不過裝得可憐,又故意把書放在會被人翻到的地方,到時候掀開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招人同情而已,否則直接把書扔下山去,不是更方便嗎。

  她營養不良身材瘦小,只要眼淚一掉,沒有大人會不心軟的,蔣韻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安撫:「好了好了,別哭了,知道錯了就行,下次必須改,聽到沒有?」

  元英趴在蔣韻肩膀上,抹著眼淚說自己知道了,可陵光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睛分明是在笑的。

  小孩多的家庭,不管大人再怎麼開明,一碗水也絕對不可能端平。

  第41章 一塊桃酥

  蔣韻偶爾會讓陵光下山去幫村子裡的百姓幹活,讓她了解人類,融入人類。現在元英來了,陵光難得的外出活動又得帶上元英。

  南方剛發了一場澇災,淹死了好多人,最近城裡多了很多流民,連村子裡都有好幾十個,穿著破衣裳,背上的簍里裝著孩子,不知道是死是活,連破碗也沒有,就用一雙手挨家挨戶地乞討。

  陵光背著一簍魚到了劉大娘家,劉大娘正在疾言厲色地驅趕行乞的難民,陵光等了一會兒,等那對面黃肌瘦的母女討不到食物蹣跚著走了,才上前去:「劉大娘,老師今天現抓的,叫我來給大家分一分。」

  劉大娘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陵光來了,你家道長最近可好?」

  陵光道:「都好。」她轉頭看了看難民的背影,問道:「這些人是?」

  「嗐,」劉大娘一擺手:「南邊來的流民,實在太多了,咱們也都不是富戶,自己家一勺米都得分三頓喝,實在接濟不了了。」

  陵光抿了抿嘴:「皇上不管嗎?」

  劉大娘扶著門把魚接過來:「皇上怎麼管?就算管,也不可能每個人頭都能管,她自己才是個剛登基的嫩娃娃呢——呦,這小姑娘,是你妹妹?」

  元英從陵光身後探個腦袋出來,甜絲絲道:「劉大娘好。」

  「好,好。」劉大娘笑得眼睛都沒了:「你家道長真會撿,一撿就是一對漂亮姑娘,你倆長得還真怪像的哈哈。」

  陵光沒注意聽,她的視線還在剛才那對母女身上,母親用一塊爛布裹著頭,找了塊石頭坐下,把女兒從背簍里抱出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搖,那瘦猴一樣的小女孩動都不動一下,不知道還有氣沒有。

  劉大娘把魚放好,從屋裡點心盒子裡掏出兩小塊桃酥,給她倆一人分了一塊:「這還是過年的時候我閨女給她小女兒買的,她帶著孩子南下務工去了,現在發了洪災,還不知道什麼境況呢……我老了吃不了這些,左右就剩這兩塊了,你倆拿走吧。」

  桃酥放得太久了,帶著一點潮濕的霉味,不過蔣韻更不是個兜里有錢的人,這種點心陵光和元英基本也沒見過,兩個小孩彆扭半天,被劉大娘給硬塞進兜里了。

  元英剛走開兩步,就把桃酥拿出來兩口啃光了,心滿意足地擦擦嘴,連嘴邊的渣子也舔乾淨,陵光看見了,把自己那塊也給她了:「我不愛吃這個。」

  元英愣了一下,遲疑道:「真的?」

  陵光硬塞給她:「不吃就扔了。」

  元英不肯相信居然有人會拒絕一塊美味的桃酥,生怕陵光反悔,連忙接過來塞嘴裡了,把自己吃成了一個鼓腮幫子小老鼠,心裡默默地想:她居然肯對我好。

  元英一到這裡來,就知道該討誰的喜歡,自然而然地把陵光看成最大的敵人。她沒有長相和血緣的概念,更不懂人倫,只把陵光當成跟她爭奪資源的對象。

  這樣本就淺顯的仇恨就在一塊不脆了的桃酥里化解了,元英單方面地想:既然如此,我就認她這個姐姐。

  陵光不知道她這些九曲迴腸的心思,自顧自走到那對母女面前,把蔣韻給她的麵餅送了出去。

  那位母親連眼淚都流出不出來,一個勁地磕頭,陵光不忍心看,乾脆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掉頭走了。

  元英不理解:「那是老師給的午飯,給了她們,你自己吃什麼?」

  陵光淡淡道:「我最近練術式,不能多吃。」

  元英剛認了她這個姐姐,於是打心底里覺得不值得,勸道:「那個女人馬上就要死了,就是吃了你的東西,她也活不過明天,反正都是要死,幹嘛做這些沒用的事?」

  陵光停住了腳步:「我不知道。」

  元英拽著她的袖子:「那我們去把餅要回來?」

  陵光搖搖頭,一種奇怪的,從沒體會過的情緒縈繞在她的心頭,她撫著酸澀的心口,有些懷疑道:「我……覺得她可憐。」

  元英更不理解了:「有什麼好可憐的。」

  陵光說不上來,她還不太懂得人的情緒,只知道把麵餅送出去,她能好受一點,所以就這樣做了而已。

  元英不理解,不過不妨礙她已經把那塊桃酥放進了心裡,也沒再說什麼,主動幫陵光提一個小空桶,詢問道:「今天晚課結束,咱們能去後山打兔子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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