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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黎毓又緩緩睜開了眼睛。
*
凌晨的時候,白天還十分晴朗的天氣忽然開始下起雨來。
這雨勢兇猛,越下越大。
顧眠迷迷糊糊聽到外面的雨聲,不禁想到,這雨怎麼下的那麼大?偶爾還有小石子砸在窗戶上的聲音,要不是現在還是秋天,她都要以為是下冰雹了......
顧眠突然清醒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只聽到一聲響。
那不是雨聲,的確是小石頭砸在窗玻璃的聲音,不知道想到什麼,顧眠立刻掀被起床,顧不上穿鞋,幾步衝到窗戶前,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她把窗戶推開,往下看。
樓下黑漆漆的,只一盞路燈下,站著一個人,正冒著雨仰頭往上看。
顧眠甚至顧不上關窗戶,也顧不上穿鞋,只來得及在門口拿了一把傘,就沖了下去,光腳跑到樓下,撐開傘,踩著滿地的積水朝後面跑去。
黎毓就站在路燈下面,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全身都濕透了,臉色蒼白如鬼,額頭上還貼著白色紗布,寬大的白色病號服淋了水,緊貼著他單薄的身體,蒼白面孔上一雙幽黑的眼睛就這麼一瞬不瞬的盯著顧眠,看著她穿著睡衣,光著腳,撐著傘朝他跑過來。
他冰冷胸腔里的心臟仿佛又開始跳動。
咚咚。
咚咚。
顧眠看到黎毓的樣子,心都揪緊了。
他穿著病號服,是從醫院跑出來的?
額頭上還貼著紗布,是受傷了?
下那麼大的雨,他在這下面多久了?
好多疑問盤旋在腦子裡,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跑過來把傘撐到他頭頂,剛從被窩裡出來散發著溫熱體溫的身體靠近他濕淋淋又冰冷的身子,手牽住他冰涼的手,牽著他往家裡走去。
樓梯間的燈還沒修好,樓道漆黑,顧眠一手拿著傘,一手緊緊牽著黎毓往上走。
走著走著,一直安靜跟在她身後的黎毓突然把她壓在了牆上,濕噠噠又冰冷的身體壓上來,緊接著壓上來的,是少年冰冷濕潤的唇。
他在發抖。
一面發抖,一面急切的吻她,吻得混亂沒有章法。
他的面頰是冰涼的,他的唇是冰涼的,他的舌頭卻是濡濕滾燙的。
被顧眠握住的手反握住她,五根手指用力插進她的指縫,像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緊緊攥住。
顧眠察覺到他的狀態不對,微仰著臉回應他混亂又莽撞的吻,拿著雨傘的手扔掉手裡的雨傘,用力抱住他,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知道,黎毓現在很需要她。
黎毓把顧眠抱進懷裡,緊緊抱住,頭埋在她的頸窩,埋進她細軟的髮絲間,貪婪的汲取著她身上的氣息。
“顧眠。”他叫她。
聲音虛弱無力。
“我在。”顧眠應他。
“顧眠。”他又叫她。
“顧眠。”他一聲聲叫她。
顧眠雙手用力抱住黎毓,讓他感受自己的存在,鼻腔莫名有些酸澀:“我在,黎毓,我在。”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黎毓喃喃說,停頓了一會兒,他聲音低低的:“你要不要我?”
顧眠用力點頭。
*
顧漢初是起來上廁所的,剛從臥室里走出來,啪嗒一聲,客廳的燈亮了,就看到開著燈的客廳里,顧眠牽著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孩子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愣住了,下意識看了眼牆上的掛鍾。
凌晨兩點多了。
顧眠看到顧漢初,卻是一點都不慌,叫了聲爸爸,把傘放在桌上,牽著黎毓把他塞進浴室里:“先進去洗個熱水澡,等會兒我給你送衣服進來。”說著關上浴室門,看著爸爸說:“爸爸,能麻煩你拿套乾淨衣服來嗎?”
顧漢初愣了下,有點茫茫然的又回了房間給顧眠找衣服,他開了床頭燈,看到床上妻子酣睡的面孔,這才醒過神來,這是什麼情況?
滿腹疑慮的顧漢初好不容易找了套稍微合適一點的乾淨衣服走了出去,沒忘記把臥室的房門關上。
顧眠就站在門口等他。
“怎麼回事啊?”顧漢初把衣服交給顧眠,壓低了聲音問。
“剛才那個是我學校的同學,他家裡人虐待他,他受不了才跑出來。”顧眠嘆了口氣,請求道:“爸爸,你能什麼都別問嗎?他現在精神很脆弱,我怕刺激他。”
顧漢初怎麼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不過他剛才也看到那個男孩子的樣子了,那麼瘦,臉色慘白,額頭上好像還受了傷......
“他沒事吧?要不要送醫院去?”顧漢初擔心的問道。
“我會照顧他的,如果有問題,我叫爸爸幫忙的。”顧眠沉穩的說道。
顧漢初猶豫著說:“那好吧,有事你隨時叫我。”
顧眠點了點頭:“爸爸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顧漢初又猶猶豫豫的進了臥室,躺進被窩裡才想起來,自己是起床上廁所的。
顧眠拿了乾淨的衣服毛巾,走到浴室門口,聽到裡面有嘩啦啦的水聲,她心神微微一定,然後敲了敲門,小聲說:“黎毓,我給你拿了毛巾和衣服,你拿一下。”
門開了,一隻瘦骨嶙峋又蒼白的手從裡面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