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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落紅著眼圈兒看他,難以置信,道:「師父,你為什麼不生氣!」

  柳章道:「師父沒有時間陪你,如果有個人能……」

  江落抓著他的手臂,聲音有些失控,打斷他,「夠了!別說了!」她聽不下去。柳章的每句話都化作刀子插在她的心頭上。

  面臨生死抉擇,柳章毫不猶豫犧牲自己,保全她。而她卻在老樹藤的逼問下動搖了。什麼情情愛愛。她演得太投入,連自己也一塊騙過去了。她沉淪於情海,貪嗔痴怨,為此著魔上癮。瘋癲痴儍,歡喜惱恨。她拋下妖王的自尊心和身段,對柳章極盡討好諂媚。

  只要柳章笑一下,她便滿足歡喜。她這麼喜歡師父,喜歡得連自我都沒了。

  兩人每次吵架都令她心如刀絞。

  為了師父她可以捨棄全部花花草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引。這難道不算痴情嗎?她只要師父。她愛慘了師父。可老樹藤血淋淋地剖開風花雪月的表面,讓她陡然窺見內心深不見底的陰暗溝壑。柳章的光明磊落像一面照妖鏡,折射出她真實的虛偽無情。

  你愛師父,那你願意為師父犧牲嗎?

  拷問降臨,她步步後退,內心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退縮了,猶豫了……

  江落只是個虛構出來的人格,是傅溶隨口取的假名字。

  她是妖王。如果有一天,無人叫她大王。那她是什麼呢?一根雜草,一條蠕蟲,還是孤魂野鬼。她可以頂著江落的軀殼出現在柳章面前,但決不能只依附這層軀殼而活。腦海中權衡利弊,她的心底裂開縫隙,暴露出一個精心算計、卑劣自私的懦夫。

  原來那才是她自己。兩層落差,由里到外陡然崩潰。

  原來她這麼不堪,真相摧毀了她的驕傲自負,殺死了她自視為是的深情。這一切都是假的。江落從懵懂美好的幻夢中驚醒。是因為柳章那麼好,讓她誤以為自己也那麼好。他的深情厚誼都是真的,她的痴心全是假的。

  欲望滋生出的泡影一戳即破。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是一路人。

  江落在無地自容的審判下絕望了。原來她根本不愛師父,她只愛她自己。那些朝夕相伴的畫面如同沙灘傷的腳印。被潮水衝去,蕩然無存。她被重重疊疊的精神壓力擊垮,無法面對自己。臨別前,柳章安慰她:「師父走了,你多保重。」

  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柳章表里如一、光風霽月。襯托她那般陰暗齷齪,江落陡然爆發,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道:「柳章,別再惺惺作態了。你以為你犧牲自己,我就會感恩戴德、改邪歸正嗎?」

  她情緒崩潰,渾身散發著暴戾氣息。

  「我告訴你,我就是惡毒自私,天生壞種。哪怕你現在死在我的面前,我明天照樣能左擁右抱尋歡作樂。你以為我真的愛你嗎?我不過是看你有幾分姿色玩弄你罷了。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模樣。誰要你的孩子,你也配給我生孩子!」

  柳章望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被這些惡毒言語深深刺痛。

  「江落……」他臉色慘白,仿佛被抽了一記耳光。

  「我不叫江落,我根本不是江落。」江落眼睛通紅,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額頭因情緒激動而現出了魔紋,半妖化的面容有些扭曲,她吼叫道:「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你有多遠滾多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柳章注視著她瘋狂面孔,顫聲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嗎?」

  「對,真心話。」江落咬牙切齒道:「你休想讓我愧疚懺悔,我通通不在乎!」

  「我明白了。」柳章垂下視線,如遭重擊。他聽到心裡滴血的聲音。

  「你把孩子打掉,我不要孩子,也不要你。」

  「好。」

  原來訣別這麼簡單。

  柳章走後,章華台空了下來。

  江落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像是被剝皮後的幼獸。喉嚨里發出恐懼的抽泣和嗚咽聲,仿佛被全世界拋棄。她好冷。渾身都痛,冷得打寒顫。空氣藏著一萬根針,呼吸也是痛的。她從沒有這麼痛過,痛得喉嚨發毛,想要嘔吐。

  雪千山說變成人之後就再也沒法控制痛覺。

  原來是真的……

  第131章 人間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風大,黑旗迎風招展。

  陽州太守謝秋泓登上城頭,眺望遠方山林。幕僚王思作陪。

  他們二人的官袍唰唰抖動。

  城內巡防嚴密,城外設禁對往來人口嚴加盤查。一個賣菜老農拉著板車進城,翻了車,瓜果滾落一地。眾人幫忙收拾乾淨。檢查無異,放行。軍民和諧,井然有序,儼然一座安寧太平的邊陲小城。然而謝秋泓六七年剛到任此處時,尚且是滿目瘡痍的一片廢墟。

  幕僚王思搖著羽扇,感慨道:「若非大人苦心經營,陽州焉能有此日。」

  謝秋泓道:「六年了。」

  王思道:「快七年了。」

  謝秋泓吃了一嘴羽毛,將王思的破扇子往外掰,道:「這麼大的風,別搖你那破扇子了。」

  王思卻要維持高人風範,「諸葛先生羽扇綸巾,運籌帷幄,乃是我輩讀書人頂禮膜拜的典範。」

  謝秋泓是靠軍功升上來的,讀書不多。但諸葛先生他肯定知道,他對王思裝模作樣十分不屑,道:「要學在心裡學。」

  王思仿佛他肚子裡的蛔蟲,道:「大人是想說,但行忠義良臣事,人人皆為孔明。」

  謝秋泓捋著鬍子,點點頭道:「是這麼個道理。」

  王思又問:「那大人是孔明嗎?」

  此言意味深長,謝秋泓默不作聲,手按在城牆一塊土磚上。行伍出身,他手指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粗繭。穿著太守的官袍,也像個扛大刀耍花槍的武夫。他左眼蒙著黑色眼罩,那是當年在榮南軍打仗的時候瞎的。他以為自己會打一輩子仗。

  他答應過一個人,會為大梁守住南大門。

  縱使千萬妖魔兵臨城下,也休想突破陽州,進入大梁。除非跨過他和五萬榮南軍的屍骨,把陽州夷為平地。謝秋泓今年三十多了,他身體不錯,自認為還能再守四十年。但他沒等到妖魔再次入侵,大梁反倒垮了。

  謝秋泓重重嘆氣,仿佛脊梁骨都彎了,「我算什麼忠臣 ,陛下駕崩,隔了兩個月我才知道。」

  長安暴亂,陽州相隔千里,加上下了數月的暴雨。山中道路垮塌。阻絕音信。等長安的消息傳到陽州時,黃花菜都涼了。別說北上勤王,他們連奔喪都趕不上。第二波消息傳來,已經是改朝換代秦愫稱帝。在此之前,謝秋泓連秦愫是誰都不知道。

  一切就是這麼突然。

  「新朝國號稱衛,女帝陛下號建元帝。滿朝文武半數倒戈半數暴斃,封賞的詔書已經到了陽州。」王思收起扇子,嘖了一聲,「那位女陛下看重大人,給了個南王的爵位,大梁可從未有過異姓王。咱們陽州在朝廷素來不受待見。女陛下竟開了如此之高的價碼,令人稱奇。」

  謝秋泓聽了心下不快,駁斥道:「篡國妖女,算什麼陛下。」

  王思風輕雲淡道:「這麼說來,大人不願投誠,依舊忠於大梁。」

  人活一個忠字,丟了忠義,豈不連畜生都不如。

  謝秋泓做的是大梁的正經官。

  從沒想過背主投榮,可事到臨頭,內中糾葛比想像中更加複雜。

  女陛下雷霆手段,黨同伐異。把控著長安,大肆籠絡外地勢力,投誠者加官進爵,反抗者派兵鎮壓。有謠言稱,秦愫乃是妖邪所化,人人得而誅之。

  又有一路說法,稱秦愫其實是是楊玥鬼魂顯靈。因柳氏殘暴無德,上天降罪,才有妖魔鬼怪禍亂長安的劫難。上蒼有好生之德,遣神使聖女降臨人間普度眾生,還世間一個太平。凡不敬神女,則為不敬上天,會遭天打雷劈。

  兩個流言各執一詞,打得不相上下。

  或說秦是妖,或說秦是仙。腥風血雨,各執一詞。

  對於陽州百姓來說,改朝換代目前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不過茶餘飯後多了些談資。日子該怎麼過,照樣怎麼過。女帝登基還算件很稀奇的聽聞。而謝秋泓需要考慮的事情更多了。他是太守,當著大梁的官,可大梁卻沒了。

  謝秋泓幾宿沒睡好覺,早已痊癒的左眼又開始隱隱作疼。

  幕僚只謀不斷。無論上司做出任何決定他都能講出好壞來。王思瞧太守的態度,仍然偏向於大梁,嘆道:「長安亂成這樣,歸根結底,還是太子失蹤的緣故。」

  謝秋泓被提醒了,道:「昨天東南來信,不是說太子找到了嗎,那個人叫薛什麼來著。」

  王思補充道:「薛凜,東宮屬臣,薛侍中。」

  謝秋泓道:「對,就是他。」

  太子失蹤後,東宮屬臣流散,要麼被殺要麼不知所終。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以薛凜為首,逃到東南一帶。他們打著太子的名號籠絡勢力,宣揚秦愫妖女論,公開與新朝唱反調,立起一面鮮明的旗幟。有不少人支持他們。<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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