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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愫兒……」

  父女二人齊聲痛哭。

  多年心結,終於解開了。她還是他的掌上明珠。

  秦愫把頭埋在父親懷裡,顫聲道:「爹。」

  秦太尉老淚縱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兒,秦業出言安慰,才緩和些。

  秦業勉強笑道:「恐怕娘在天有靈,看見我們幾個這副模樣,會覺得好笑。」

  他生母過世得早,被楊玥抱在膝下養大,也叫楊玥娘。

  秦愫從父親懷裡起身,止住眼淚,望著秦太尉,沒忍住笑了。「娘去世後,我都沒看見爹哭。心裡還很埋怨,覺得爹鐵石心腸,是個木頭人。」

  「我倒是有好幾回看見爹對著娘的牌位偷偷抹眼淚。」秦業掏出帕子遞給秦愫,又用自己的袖子,為父親擦拭淚水,道:「二姐姐誤會了,爹是怕他垮了,外人欺負我們姐弟。他是一家之主,怎麼能垮呢?爹心裡在滴血,不過是沒忍心叫我們看見。」

  秦愫嗔怪似的看他一眼,道:「你怎麼不早說,害我錯怪爹。」

  秦業愧疚道:「都是我的錯。二姐姐只管拿我出氣,別怪爹。」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岔開話頭,排解悲傷氛圍。

  父子三人總不能一直跪著哭。

  秦愫親自將秦太尉從地上扶起來。他腿腳不好,跪了一會兒越發疼痛。秦愫和秦業一左一右攙扶著,到主位上坐下。僕人端來茶水。秦愫整頓衣裳,恢復體面。她還是那個愛敬父母的溫柔二小姐。秦愫接過秦業手中的茶盞,親自奉上,笑道:「爹,您喝杯茶。」

  秦太尉接過茶水,喝了兩口,長嘆氣。

  「爹誤會你了。」

  「一家人,」秦愫渾不在意,道:「哪有什麼誤會不誤會。」

  「咱們家總算苦盡甘來了。」秦業給她端了一杯茶。

  「唉,」秦太尉滄桑道:「爹老了,以後這個家,還得交到你們手裡。」

  「老當益壯,爹還是咱們的頂樑柱。」

  「你小子,」秦太尉指著秦業的額頭,道:「越長大越乖滑。」

  「都是二姐姐教養得力。」

  「我沒教你這些。」秦愫失笑道,「你可別往我身上推。」

  「行,我自己學壞的,不賴任何人。」

  「業兒是個好的,要說壞,還是牧兒那個混帳,被我慣壞了。」

  秦太尉陡然提起秦牧,秦業一頓,望向了秦愫。

  秦愫神色波瀾不驚。

  秦太尉收斂神色,對秦愫道:「你放過他吧。」

  秦愫盯著他,旋即笑了起來,道:「爹說什麼呢。我不過嚇唬嚇唬他。秦牧也是我親弟弟,我一樣疼愛,還能真傷他性命嗎?」

  秦太尉聞言,沉默了片刻。他從座椅上緩緩起身。秦業下意識要去攙扶,卻被揮手屏退。秦太尉用盡全身力氣站起來,一瘸一拐走出三步。所有人看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秦愫靜靜審視著他的背影。只見秦太尉緩緩轉身,朝秦愫跪倒。秦業大驚。

  秦太尉行了三跪九叩之禮,把額頭貼在地板上,高聲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秦愫立在秦家正廳內,面對著青天,身後是秦家的列祖列宗。

  她拖長的影子好似冠冕加身。

  矗立在那裡。

  第123章 繾綣「師父,我冷。」

  柳鍾病了一場。連著高燒兩日不退。臥床昏睡,夢魘纏身。面色潮紅氣息虛浮,四肢綿軟無力,因高熱而浮腫。額頭上蓋著一塊冰絲帕子降溫,汗在褥子上漫成人形。

  那日得知長安的消息,柳鍾當場昏倒,病重。據留影球透出來的消息,帝後離世,長安大亂。太子仁善孝順,之所以能在妖界苦苦煎熬至今,皆因懷抱回家信念。父皇母后都還在家中等著他,他是父母的兒子,妹妹的兄長,大梁的太子。

  守護萬民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真相比他預料中要殘酷得多。原來他被擄走那日,父皇母后就已經都不在了,他這兩個月的期盼和懷念都奠定在空中樓閣之上。

  國破家亡,無外乎此。

  柳鐘身心垮了下去,沉溺於光怪陸離的夢魘之中。

  柳章坐在床邊守候太子。這些消息對他們倆的衝擊力不小。數千里之遙,無論長安發生什麼,他們都無能為力。柳章叫醒太子,道:「該喝藥了。」

  病榻上的青年兜兜轉轉睜開眼睛,被子下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抓住什麼。

  柳章反握住他的手。

  柳鍾渾身乏力,氣若遊絲。用一個枕頭墊在後背支撐起身體。他病懨懨地靠在床頭,眼皮略睜著。柳章望著憔悴不堪的年輕人,端起了藥碗,道:「喝藥。」

  柳鍾輕微地搖搖頭。柳章舀了一勺藥,餵到他唇邊。他連吞咽這個動作都十分費勁。藥汁順著嘴角流下來,他輕聲道:「皇叔,我是不是很沒用。」

  柳章道:「大梁有此一劫,錯不在你。」

  當日太子大婚,太后忽然薨了。柳章算出大禍東來,封鎖東宮。他用法陣封住了皇宮,論理妖魔難侵。可若是亂黨作祟王朝傾覆,他也無力回天。

  柳鍾注視著窗外灰濛濛的月亮,道:「大梁,是不是已經完了……」

  他坐不穩,整個人往下陷,眼淚斷了線地淌著。

  柳章道:「喝完藥,我便告訴你。」

  柳鍾眼珠子木訥地轉了半圈,望向柳章,喃喃道:「皇叔知道?」

  柳章把碗遞給他。柳鍾怔愣片刻,抬起手,端住碗。他想知道大梁是否氣數已盡,自己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必要。楚王是修道之人,神機妙算,或許能窺見一二。溺水之人渴望抓住浮木。柳鐘的手抖了半天,掰開自己的嘴,喝藥。胡亂吞咽。

  他按捺下胃裡翻江倒海的嘔吐衝動。以倒灌的姿態,強行把藥咽下去,藥汁子苦得人舌苔痙攣,肺腑如燒。他一邊喘氣一邊抓撓喉嚨,顫聲道:「皇叔,快,快告訴孤。」

  柳章道:「漢家氣數未盡,雖王莽竊國,有後起之秀扭轉乾坤。太子殿下仁厚備至,乃天命所歸。」一句話點燃了柳鍾心中的小火苗。他需要找到個支柱。既然皇叔說他才是天命所歸,那麼他就不能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柳鍾眼底燃起迴光返照般的光芒,他抬起一張狼狽的臉,道:「好,好。孤知道了。」

  在南荒忍辱負重,臥薪嘗膽,不便整日自稱孤。但現在他得記住自己是大梁太子。柳鍾握住拳頭,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道:「孤會活下去的。」

  安頓完太子,柳章從房間裡出來,腳步沉重。他說謊了。天機不可泄露,大梁的氣數也不是他一張口就能斷言的。柳章姓柳,也是局中人,他算不到這一卦。正如算命人永遠算不出自己的天命。他與柳鍾一樣前途未卜、命數難定。可若不那樣說,太子可能熬不過了這一關。

  人斷了骨頭,可以活。死了心,那就真的活不成了。

  柳章站在門外,聽到房間裡傳出嗚咽之聲。

  夜已深,章華台被月華籠罩。這世外仙山桂殿蘭宮,是一隻妖王為金屋藏嬌所建。事到如今,柳章也說不清楚,他應當怎樣形容自己。

  籠中鳥,階下囚……抑或是亡國奴?

  沉甸甸的字眼壓在

  心頭,讓人胸悶氣短,他轉身走出章華台。清風凌冽,滿山桃花開,花瓣落在冰涼的石台上。滿地月華如銀霜,柳章站在樹下,為群山所困。在章華台囚仙嶺之外,蟄伏著百萬之巨的妖魔鬼怪。

  柳章目光沉重。

  他如今處境,和太子一樣糟糕。

  在人間他是豢養魔物的妖道,弒君篡位的賊子。在南荒他是妖王的俘虜,和徒弟亂/倫通姦的渣滓。作為修士,他沒了法力。作為師父,他已不配為人師。比起太子,他可能更應該思考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柳章的師父還在世時,嘴邊常念叨著幾句話,讓徒弟們遇到低谷的時候自勉。再苦再難,不要失了志氣。回想二十多年,柳章似乎並未遇到過真正的低谷。他是先帝幼子,母親出身江南漁村,因美貌聞名,被採花使看中,帶到長安充入內庭。

  先皇晚年昏聵,愉情聲色。母親經過一段專寵時日,誕下皇子,取名為柳章。不久後先皇駕崩,母親因有嗣而倖免於殉葬,但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柳章幼時,常看見她徹夜做女紅,托宮人送出去賣錢過活。

  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在政變的夾縫中苟延殘喘。

  後來母親鬱鬱而終,柳章被師父帶到了徽山,他真正的人生是從那時開始的。他天分高,勤奮刻苦,宗門大比首戰奪魁,年紀輕輕成為了師父門下得意第一人。少年得志,意氣風發。仗劍天涯,鋤強扶弱。

  新任陛下給他封了個楚王,賜了座府邸。或許是該感謝皇恩浩蕩,兄弟都殺光了,還留他一個。柳章對柳家沒有感情,這個王位於他而言可有可無。但皇帝需要施恩挽回冷血無情的名聲,他只能接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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