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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知禮:「……」

  邵副官的臉色在聽到「等我告白」時黑了起碼兩個度,像是想說「你憑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並且風度極佳地說了「可以」。

  段栩然很高興,問過喬管家之後,選了一家花店。

  和真正的食物一樣,植物在這個時代也算是稀有品。

  它矜貴,生命短暫,香味和形態都可以被替代。只有那些講究的富人們才會在意那一點真實的鮮活。

  不過段栩然總是想起他們在皇宮裡的屋頂花園,身邊開滿鮮花的情景。

  他那時候還沒有恢復記憶,卻已經意識到,自己對穆宵動了心。

  段栩然選了一大捧心儀的花,抱在懷裡自得其樂地欣賞半天。

  正要付錢,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哥哥?」

  他不知道對方在叫誰,只是下意識地轉身看了一眼。

  然後定住不動了。

  街對面站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孩。

  很白,比他還瘦,衣服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

  但他似乎也被人照顧得很好,從頭到腳透出一股養尊處優的味道。

  這男孩,有一張和他非常相似的臉。

  至少有□□成。

  是那種段栩然乍一看,會以為是在照鏡子的程度。

  他張了張嘴,想起首相的話。

  男孩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急匆匆地穿馬路過來,想到面前和他說話。

  邵知禮恪盡職守,上前將他攔在幾米外,嚴肅地問:「你是誰?找段先生有什麼事?」

  男孩:「我……」

  倏然間,男孩的表情變得驚恐,他望著邵知禮的身後,大喊道:「當心!」

  邵知禮心一沉,立刻轉身——

  一輛突然失控的懸浮車正在朝段栩然撞過去。

  他目眥欲裂:「段先生!」

  轟!

  巨響之後,車撞進花店中。

  原本生機勃勃的花朵被碾落在地,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第74章

  同一時間, 穆宵正在軍部開會。

  幾個軍/區的參謀長為了下個季度的軍費預算吵得面紅耳赤,離拔槍互射只差最後一根稻草。

  而約束他們的那根「稻草」坐在椅子上,難得有些心猿意馬。

  穆宵想起了臨走前段栩然說「私人東西」時的表情。

  強作鎮定, 嗓音上飄, 耳朵漸漸變成淺粉色。

  少年的心思一點也藏不住, 他要買的這件東西一定和自己有關。

  但現在既不是節日, 也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 為什麼要特地去給自己買禮物?

  「……瓦里區離阿斯特拉最近, 有將軍坐鎮,連星際海盜都不會從你們那兒過, 根本用不著這麼多軍費!我們天天打月月打……」

  「放你爹的屁!老子那是支援中樞!沒有老子養的艦隊你他娘早變成太空垃圾了!」

  「將軍!請您允許我跟這塊叉燒決鬥!」

  「將……」

  眾人齊齊把目光投向穆宵,祈盼他做主,結果看見坐在上首的將軍大人, 掛著一個堪稱悚然的神秘微笑。

  「……」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位區參謀長對視一眼, 老老實實回到座位上,狀如鵪鶉。

  完了, 將軍笑得好可怕, 這下有人要倒霉了。

  穆宵回過神, 表情平和地看著自己的下屬們。

  「嗯, 我知道了。你們的確各有難處, 我會想辦法讓首相和財長增撥軍費的。」

  眾人沉默。

  大為震撼。

  可惜邵副官今天不在, 否則可以偷偷找副官八卦一下, 將軍家裡是有什麼喜事嗎?

  多尼亞區的參謀長受到鼓舞,奮然起立發言:「將軍, 我們的軍團……」

  話音未落,一聲奇怪的嗡鳴聲響徹會議室。

  像某種不祥的警報。

  眾人以為發生了突然襲擊,下意識去摸各自的武器。

  然而會議室安然無恙。

  唯有將軍猝然起身, 用一種近乎恐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光腦。

  參謀長們甚至來不及問出了什麼事,就見他飛快地衝出會議室,一句話也沒留下。

  大家面面相覷。

  多尼亞區的參謀長遲疑地問:「我……是不是看錯了?剛才將軍的手是在發抖嗎?」

  瓦里參謀長臉色難看:「將軍連配槍都落下了。」

  所有人把視線投向桌上的槍。

  「有什麼可怕的大事發生了。各位,做好戰鬥準備吧。」

  -

  邵知禮等在醫院門口。

  他看上去依舊錶情鎮定一副硬漢風範,但非要說的話,人其實已經走一會兒了。

  車撞進花店的剎那,邵知禮就給自己的人生畫了個句號。

  他這一生兢兢業業,恪盡職守,跟著將軍闖星海過蟲洞,從未辦砸過任何一件將軍布置的任務。

  誰想竟然會在一個普通的花店裡失了職。

  如果段栩然因此身亡,他還有何顏面回去向將軍復命?

  他沒能保護好將軍的愛人,有愧於將軍的栽培。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決定先去解決肇事司機為將軍報仇,然後再解決他自己……

  「然然呢?」

  邵知禮一凜:「長官!」

  穆宵的到來打斷了邵知禮的自我鞭屍,他立刻快速向穆宵匯報了情況——

  當時那輛懸浮車,奇蹟般地沒撞到段栩然,只是擦著他的身體栽進前面的花桶里。

  但段栩然為了躲避,朝旁邊猛撲了一下,不巧撞翻了重達幾十斤的鐵製花架。

  花架壓住他的下半身,上面尖銳的稜角扎破了他大腿上的動脈,短時間內造成了大量失血,段栩然很快陷入休克。

  萬幸的是,他佩戴的光腦是軍隊最新研發的產品,檢測到佩戴者傷勢後,可以延展為小型治療機,做應急救治。

  邵知禮趕在動脈失血的黃金搶救時間內,藉助光腦替段栩然完成初步止血,然後將他送到了醫院。

  「輸了血,傷口也進行了縫合,段先生已經脫離危險了,」邵知禮重複了一遍。

  這句最重要的話,他其實之前和穆宵通話時就說過了。

  只是長官的臉色實在太差,他擔心他根本沒聽清。

  穆宵的手垂在身側,仍然在發抖。

  不過比剛收到警報時好了太多。

  他示意邵知禮不用跟著他,急迫地推開病房的門,錯過了邵知禮欲言又止的眼神。

  病房裡,少年背對著門,居然坐在床邊的探視椅上,身上還換了一套乾乾淨淨的衣服。

  穆宵一怔:「寶寶——」

  少年回過頭。

  那是一張他晝夜相對、異常熟悉的臉。

  但那絕不是段栩然。

  穆宵馬上意識到什麼,臉色驀地陰沉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出去。」

  少年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我……我是……」

  病床上躺著的段栩然探出半個腦袋,叫他:「穆宵?你來啦?」

  穆宵不再理會他,快步走到段栩然身邊。

  段栩然看上去精神還不錯,臉上沒有痛苦表情,只是嘴唇沒什麼血色,皮膚被日光燈照得仿佛透明一般。

  像一不留神就要融化的小雪人。

  穆宵捉起他的手,完全地,用力地握在掌心中。

  段栩然被捏得有點痛,但他忍著沒出聲,若無其事把另一隻手覆蓋在穆宵的手背上,摸了摸。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吧?」他小聲說,「其實沒什麼事的,邵副官太緊張了,我怕他跟你誇大其詞。」

  穆宵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抓住段栩然。

  然後他傾身向前,額頭輕輕貼住段栩然,用鼻尖蹭了蹭他,問道:「痛嗎?」

  段栩然想搖頭,又捨不得和穆宵分開,趕快回答:「只痛了一小下,很快就不痛了。你給我的這個光腦……很好用。」

  穆宵順勢把他整個上半身摟進懷裡,低沉地嗯了一聲。

  第一次,段栩然主動回抱住穆宵,依戀地將臉貼在他頸側。

  他不想承認,他也很害怕。

  血好像噴泉一樣從他腿上噴濺出來,他不怎麼感覺得到痛,卻覺得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仿佛有誰想把他從這具身體裡拉扯出來。

  段栩然不想死。

  他還沒有把花送給穆宵,還沒有告訴他,他一直愛他。

  哪怕不記得穆宵是誰了,哪怕將軍變成了傻子,他還是會再愛上他。

  穆宵抱了段栩然一會兒,擔心影響他的傷口,小心鬆開他,讓他倚著靠背。

  段栩然沒放開他的手,有點難過地說:「就是我的花,都沒了。」

  穆宵窒了一下,問:「你去給我買花?」

  段栩然點點頭,他現在腦子還不靈光,忘了嘲笑穆宵自作多情,怎麼敢肯定那花就是送他的。

  他滿心只有遺憾和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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