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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楊思煥爬起來把《大學》帶進蚊帳里,端坐在床上開始低聲吟誦:「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

  念到這裡,周威轉過頭來寒聲道:「大半夜的,你這是在做什麼?」

  楊思煥答:「我覺得你說的對,你一個堂堂府案首都在通宵複習,而我縣試考成那樣,哪還有臉休息。」她頓了頓,滿臉愧疚的問:「是我聲音太大吵到你了?抱歉,那我小點聲好了。」

  周威一時語塞,嘁了一聲:「隨你…」

  楊思煥看著那貨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繼續小聲讀下去。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

  「停!」周威道,「我想睡覺了,你能不能放心裡默讀?」她說著就收拾了東西,躺倒在床邊。

  楊思煥果然住了口,合起書去吹了油燈。周遭漆黑一片,楊思煥很快就酣然入夢了。

  …

  第二日天不亮楊思煥就被周威收拾東西的動靜吵醒,她坐起來揉了揉眼睛,也開始收拾。

  一切打點妥帖之後,楊思煥拎著筐笆提步向貢院去了。今日初試,試八股文一篇、貼經十道。所謂貼經,就是挖去四書五經中部分字句,要考生填寫挖去的部分,考法很死。

  天蒙蒙亮時楊思煥到了貢院門口,入口處已然排了好長一隊,人人一手提筐、一手持冊,挨個接受檢查。

  犁朝科考檢查向來嚴格,院試中一旦有考生被發現舞弊、代考,就要當眾受鞭撻,不僅作弊者自己倒霉,與之結狀的考生當年的考試資格也會被取消。

  前面的人進去之後,輪到楊思煥,三個穿公服的人把她圍住,其中一人翻筐笆、一人負責搜她身。

  另有一人取了《形貌冊》,目光來回遊盪在楊思煥與冊子之間,良久才道:「嗯,沒問題,進去吧。」

  說完給她發了一張紙,上面畫著幾排密密麻麻的格子,這便是「座號便覽」,便於考生快速找到自己的座位。

  進了貢院右拐,看見一條狹長的甬道,甬道兩側皆是以石板相隔的格子間,這便是號舍了。

  每排號舍編一個字號,用《千字文》編排。

  楊思煥低頭看著自己的坐號,再看那張圖紙,登時寬心了許多。

  還好沒分到「底號」,「底號」是廁所旁邊的號舍,沿著甬道走到底就是廁所,在那樣臭烘烘的環境中坐一天,她想都不敢想。

  楊思煥往自己號舍走去,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她一下,她回過頭,原來是方仕林。

  「喂,你是幾號?」方仕林問。

  「天貳拾肆。」楊思煥指著不遠處的號舍說道。

  方仕林「哦」了一聲,又道:

  「你給老子瞧瞧,這個『地伍拾玖』在哪裡?」

  這時有巡考人員過來,訓道:「你們兩個在這磨磨唧唧幹啥呢?還不快去對號入座!」

  方仕林當即臭著張臉,做出要抬槓的架勢,楊思煥立馬把她拉走。

  她知道這廝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開口閉口都是「老子老子」的,三兩句話就能把巡考官惹毛。

  楊思煥把方仕林扯到一邊,低聲道:「你順著甬道走下去,廁所旁邊倒數第二個就是五十九號。」

  那廝問言擰眉道:「啥?要老子在廁所旁邊待一天?這叫老子怎麼吃飯睡覺?」說著就把考箱塞給楊思煥,「不考了!不考了!」

  楊思煥抓著方仕林衣角,忙道:「這裡豈是你說來就來、想走便走的!別忘了,你是和我結過狀的,不要害我!」

  那廝怔了怔,冷哼一聲拂開她的手,道:「爹爹的,真沒意思,開玩笑都看不出來。」

  楊思煥這才鬆了口氣,這廝當真走了那就是違規,連同她也要受牽連。

  方仕林又道:「你最好給我好好考!要不是看在那破狀子的份上,老子立馬就走了,哪用得著受這種窩囊氣!」說完伸手道:「考箱給我。」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號舍里幾乎都坐滿了人,共十多排號筒,每排六十間號舍。

  孔孔伸頭,房房露腳,場面十分壯觀。

  號板上都擺好了筆墨,說不緊張是假的,楊思煥取出事先備好的笤帚,將號板打掃了好幾遍,萬事俱備,就等答捲髮下來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貢院裡並排走來兩個穿官服的人。

  兩人一進門,號舍就全然沒了聲響。

  兩人緩步踱到號舍前方的桌案前,其中年老的大人先開口,道:「汪大人請。」

  年輕的那位回:「您先坐。」

  上同級之間謙讓很正常,但從這兩位大人的官服來看,年長的品階至少比年輕的那位高出兩級,況且她又是長者,按理來說沒必要如此謙讓。

  犁朝以左為大,最後年老的那位坐在左側,年輕的大人落座右側。

  楊思煥記得柳夫子說過,新來的學道姓汪,方才聽她們二人對話,想必年輕的那位就是汪學道了。這樣說來年長的那位應當是徽州知府。

  提督學道來自翰林院或者禮、吏二部,但品階一般不會高於五品。

  汪學道身著墨綠色補服,看起來不過三十上下,眼神卻比那位知府大人還要深沉幾分,落座之後便不動聲色地開始審視四周。

  片刻後扭頭向身邊的人道:「時辰已到,開考。」

  「是。」那人拱手退下了,很快又帶著幾列小吏從兩邊遊廊過來,她們步伐一致,人手一個托盤,裡面放著一摞紙。

  她們依次走到號舍跟前,為考生分發試卷與答題紙。不一會兒試卷就發好了。

  楊思煥拿到試卷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答題紙,看看上面刻好的紅線格是否清晰,若不清晰必須馬上申請調換,又檢查了試卷,都沒問題她才開始寫名字,準備閱題。

  看過文題,她突然端坐起來,「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

  這句話語出《中庸》,她印象極深,她來這世界的一個月里做了五六次相同的噩夢。

  夢到自己坐在號舍里,看著試卷上的八股文題,怎麼也看不懂,醒來總是驚得一身冷汗。

  連題目都看不懂那還考什麼?她醒來越想越怕,就硬著頭皮去找趙夫子問《四書》中語句的釋義,趙夫子看她的眼神總是像看朽木一樣,久而久之她就改問柳夫子。

  她就曾問過這句,柳夫子給她解釋之後,要求她就這句話寫一篇八股文,寫完之後夫子又給她改了一遍,她就把那篇當範文背熟了。

  楊思煥提筆的手忍不住顫抖著,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只覺得口乾舌燥,緩緩舉起手來:「我…我想如廁。」

  第15章 (院試四)你最好給我考上……

  楊思煥從小到大不知道考過多少回試,她緊張,別人更緊張,她一說要上廁所,就陸續有考生舉手,專人一對一跟著她們去廁所。

  楊思煥從廁所出來,下意識看了眼右手邊的號舍,方仕林那廝將腿翹在號板上,鼻孔里塞了兩撮草稿紙,正仰頭睡得酣。

  正式開考的鑼鼓聲響起後,楊思煥便在自帶的草稿紙上默寫之前的那篇作文,之後又將稿子謄到答題紙上,寫完之後還不算真正結束,她還要做一件事。

  這件事看起來有點蠢,但她不得不做:把同樣的文稿再謄一遍,寫到貢院提供的草稿紙上。

  之所以要這麼做,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和清代一樣,犁朝規定童試階段的考生必須寫草稿,而且要求草稿紙上的文字須與答題紙上的大致相同,只是草稿上的字跡沒什麼要求。若草稿丟失,學道便將答卷以違例論處。

  她將作好的八股文小心地擱在一邊,稍稍平復心情之後開始做貼經部分。

  功夫不負有心人,即便學道割裂文義命題刁鑽,十道題中她依然答出八道來,其餘兩道她死活也想不出來,但多年的考試經驗告訴她,即便不會寫也要把空填滿,況且她並不是完全沒印象,按照記憶就怎麼順口怎麼來,填了再說。

  天將黑時,鑼鼓再次敲響,考官宣布考試結束,開始收卷糊名。

  卷子被收走,最拿手的貼經考得差強人意,最怕的八股文反而成竹在胸,楊思煥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兩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覆試考一文一詩,楊思煥自覺答得還行。考完之後,有人當場大哭,楊思煥卻沒什麼感覺,自顧自地往外走。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耐下性子等,等四天後放榜。

  楊思煥從客棧出來,背了包袱低頭走在大街上,這客棧太貴,她要換個便宜的住。

  傍晚時天上疊著幾重烏雲,落葉橫飛在秋風裡,看樣子隨時都可能下雨。

  楊思煥走在路上,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喂,楊,你考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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