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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鸚沒法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生母,產生那般遺憾與傷懷的情緒,只能說著,「這……還帶遺傳的。」

  第44章 44

  滾水裡撈起切絲的嫩筍、香菇、叉燒, 攪拌進雞蛋液中,半勺鹽調味,蛋液倒入鍋中煎至兩面金黃,再將成型的蛋餅切成三角塊——周陳駒胸中有數地完成這些步驟,同時談起自己的女兒。

  周秀珍從小到大都是逆著性格成長,不是不懂世事、未經磨難的頑童脾氣, 只是心性清澈且浪漫, 也容易孤注一擲, 比方說, 在選擇愛人的這件事情上。所以周老第一眼見到黃鸚,便覺得她與周秀珍非常相像。

  周陳駒用料理出芙蓉蛋一般平常的語氣說著,卻叫人聽出深嘆和感傷, 雖有一副精神矍鑠的外表,緬懷女兒的時候就讓老人現出哀毀骨立、需要親人關護的孤獨原形。因此, 黃鸚的心緒在同情他與提防他之間遊走,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他, 更害怕周老對她抱有親情的希冀。

  不管是周陳駒, 還是周家的任何一個人,黃鸚可都半點沒有想要了解,或者要融入這個家的欲/望。

  上桌用餐時, 已入夜晚,四空昏黑,此時就體現出房子在半山的優勢,少了夜港繁鬧的市井氣息, 周圍格外幽靜,唯余別墅中的鍋盤餐具、傭人走動聲。

  翁佩玲甩了甩時髦的齊肩波浪發走來,望著滿桌佳肴,她讚嘆一聲,拉出椅子坐下前說道,「難得周老下廚做頓飯,我算是沾了黃小姐的光。」

  周老端上最後一道煲湯,放在青竹編的隔熱墊上,親切熱絡地招呼她們坐下。

  他們就著一張圓桌而坐,桌椅大概不是尋常木料帶著富貴氣,周老常往她碗裡添菜,翁佩玲好健談,屬於一兩句就能勾起別人的興趣,又把問題不經意地拋給周老,讓他解答,真是八面玲瓏。

  這一頓晚餐算不上其樂融融,至少不尷尬。

  擱下筷子沒多久,黃鸚瞥見傭人捧著一盤杯壺從廚房過來,還未擺上她眼前的桌,周老便說道,「今晚就留在家裡,我已經叫人給你收拾間房。」

  黃鸚心裡當即拒絕,沒好表現出來,「……陳先生說,晚點會來接我。」

  聽到她提起陳宗月,周老滿臉不愉快,鼻腔里憤呵了聲,說道,「當初他同你老爸都是好兄弟,反面就暗算他!」

  周老可能是料定陳宗月沒有向她攤牌,狀似無意的道出這一句,然而,黃鸚流露出驚愣的神情,卻是因為她的這位生父,竟可以對自己好友的父母胞弟痛下殺手。

  「等你三十歲的時候,他都五十歲!」周老轉開了臉,長聲嘆氣,實在不懂。

  「你問問她——」他突然指向翁佩玲,衝著黃鸚說道,「她跟我這個老頭子,這麼多年,她開心嗎?」

  傭人沏茶的動作就像硬生生被勒了一下,注入的滾水險些抖出杯外,黃鸚自然也是懵怔著,視線落在一旁的女人身上。

  翁佩玲則毫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只是笑意不及豐頰。她好早就知道該選擇一個有錢的男人,才能滿足自己的物質需求,她爸媽經營大排檔,晚上出攤,白天睡覺,迫不得已的安於現狀,買過多少張馬票都打水漂,沒有一夜暴富的命。家裡養的兩個都是女孩,只有姐姐會刻苦讀書,她抽菸又偷錢,打都打不醒,後來就半夜返家睡覺,早上出去,避開碰見爸媽的時間,日日頹廢鬼混,直到七年前她認識了周老。

  周陳駒勸說著黃鸚道,「你什麼時候想通,我可以教你,怎麼將他的錢都賺到手。」

  黃鸚斂下眼睫,雙瞳在陰影底下轉了轉,坦誠的說,「今天您跟我說的這些,我不會告訴他,但我也不會幫您……」

  如果周老真有能耐動得了陳先生,怎麼會等到現在,怎麼從她這裡找尋機會,而她要是幫了周老,被陳宗月發現說不定會讓她死的……

  人都死了還怎麼當陳太太,萬一陳先生哪天想著是時候安度晚年,娶了別的女人百般疼愛怎麼辦。

  周老應該想不到,比起女兒周秀珍,黃鸚心性要更瑰異,一雙眼睛清亮如秋水,實際隱僻著幽泉,沉浸著詭譎怪誕的靈魂。

  周老擺手道,「罷了,我知你聽不進,到時就要後悔……」

  晚餐結束到現近一個鐘頭,黃鸚一邊擔心著周老催促她上樓洗漱休息,一邊有些焦急的等待陳宗月到來的消息,又一次端起茶杯,才碰到唇上,聽見屋外不止下起雨,還有驚雷擊碎天空。

  緊跟著,彭震霖出現在廳前,也不到周老身邊附耳低言,直接說著,「陳生在門外……」他看了一眼黃鸚,接著道,「來接黃小姐。」

  周老顯然對他頗有微詞,瓷杯落於桌案,黃鸚都已經迫不及待地起身了。

  從門階到車座里僅僅兩三步,彭震霖仍是撐起一把傘,蓋過她的頭頂,與她保持著距離,將她送進后座的車門下。

  司機關上車門,黃鸚很是奇怪地轉過頭,看著車窗外的彭震霖。陳先生並不在車裡。

  目送著轎車駛出周家前院,彭震霖轉身踩上台階,進了別墅的門,雨傘收進傘桶。

  走向廳中,電視裡唱起大戲,模仿的是薛腔,有點神/韻,翁佩玲不見影,周老兩手對疊在膝上偶爾不由自主地拍著,未掃彭震霖一眼,只問了一句——

  「你見到他了?」問的『他』是陳先生。

  彭震霖點頭道,「見到了,沒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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