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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到『冷落』的黃鸚一轉頭,好像看見了鄧娟站在對街路口,被交錯的行車擋住,又好像是她看錯了。

  不止『看錯』過一次,每一次都帶她回到噩夢般的十二歲。

  黃鸚坐在家屬等候室,四周是一半白一半綠的牆,任何一陣不明意義的電鈴,也能讓她繃緊自己。

  時鐘滴答走,時間快到,她忍不住一聲聲可憐的喚著姑媽、姑媽,「我不想跟她走,我害怕……」

  黃曼虹拍著她的肩膀,「乖黃鸚,她已經改好了,就該給她一個機會,她始終是你媽媽。」

  老屋電扇葉片上,還沒有掛著擦不到的污垢,它賣力的轉著,底下的鄧娟搶過書包,照著她的頭砸,文具甩落一地。

  鄧娟抓起一把筆具,捅到她臉上,「你說!這些是誰給你買的?」

  黃鸚低著頭哭也不敢出聲,因為鄧娟不准她提起『姑媽』,聽見就打她。

  鄧娟摔下筆,狠厲地掐著她胳膊上的皮肉,「你沒拿錢?它會自己消失了?」

  她懼怕地不停搖頭。

  鄧娟開始發瘋似的用書包砸她,著魔地喊著,「你把錢吐出來!吐出來!」

  多虧江艷拿胳膊撞她一下,黃鸚得以回神。

  夕陽給雜草鍍金,就像下面不曾有過流浪動物的屎尿。

  錢丞踩進黃金雜草地,無聊去擺弄社區裡的健身器材,一邊抽菸,一邊琢磨著等會兒與她見到面的第一句話。

  想不到遠遠望見兩個人的影子,住在公館裡的貴公子凝視著籠罩在她身上的微芒,他們也許正聊著未來,真是般配。

  曲小樓只是抬眸一瞥,他定定地站在那兒,她也怔下腳步。

  錢丞取走嘴上的煙,凶神惡煞的揚著下巴,「你老爸在家嗎!」

  她抿唇一會兒,「……不在。」

  錢丞隨意且亂地點頭,趕著擺脫這一對『金童玉女』,「告訴他我來過了。」叼上煙就走。

  沒能走出多遠,後頭傳來,「表哥——」

  他轉身就罵道,「撲你老母,盲眼仔,誰是你表哥!」

  高子謙不生氣,「你是來找小樓的……對吧?」

  錢丞前後牙齦磨動著,不知想了什麼,才不耐煩的說,「我來找她老爸,我們之前有帳沒算清,說得夠明白了吧,阿Sir?」

  語畢就走,也不等高子謙的下一句。

  沒幾步,錢丞一腳踹翻路旁邊的垃圾桶。

  垃圾桶滾了幾圈,掉出酒瓶、菜渣、一堆裹著渾物的衛生紙,臭爛腐濁的氣味令人作嘔。

  大概是他殺氣騰騰,無人有膽上前指責他沒品德的行為,可錢丞就是想讓誰劈頭蓋臉臭罵他一頓。

  先把江艷送回家,才來到茶樓,來到後院。

  黃鸚撫過裙子坐在長凳上,抬頭是一棵枇杷樹,樹上枇杷快要成熟,閉上眼睛倒數幾秒,他會出現。

  第23章 23

  整點報時的威斯敏斯特鐘聲,從中山路的海關大樓頂上傳出,越過圈住灌木叢的金屬柵欄,消亡在密密匝匝的樹葉下。

  好在黃鸚即將默數到一分鐘之前,就被人拍了下腦門。

  聽著挺響一聲,但他下手不重,只是嚇了黃鸚一跳,她捂著額頭睜開眼,瞧見陳宗月凌然的背影,對她說著,「過來喝茶。」

  暗黃的霞光尚未褪去,月亮就奇妙的浮現在另一邊,細小尖刃得像魚鉤。

  陳宗月沏上一杯小葉苦丁,擱在她眼前,而她有些抗拒地端起茶杯吹了許久,才抿一口。

  確實比一般苦丁茶口感要柔和,且有回甘,卻還是讓黃鸚皺起一張小臉,放下說道,「太苦了。」

  從前只要想著這是陳宗月特意為她準備的降火茶,再苦也可以當糖水,而今不行,糖水哪有他滾燙醇厚,嬴過酒醴,挑逗食慾。

  人是得一望十的動物。

  陳宗月不打算放過她,「再喝兩口,你火氣旺。」

  黃鸚眉梢微挑,「不覺得。」

  「那是誰一早上起來,就忙著跟李佳莞吵架?」

  她愣著杏目,「你在家裡裝了竊聽器啊?」

  陳宗月順著她的話半開玩笑,「對,為了聽聽你在背後怎麼說我。」他拎起公道杯,將她面前就沒減多少的茶水又斟滿。

  黃鸚裝作看不見,托住腮望他說,「無非是夸陳先生長相英俊,卓爾不群,待人謙和呀。」

  他笑了說著,「不愧念播音,口才不錯。」

  「不是口才,是發自肺腑。」

  陳宗月笑意正濃,「值得一信。」忽地,他表情大拐彎,下巴一抬指向杯茶,不容分說,「喝掉。」

  拍馬也無用,黃鸚不情不願端住霽藍的品茗杯,恰巧目睹他身後的樹上有東西掉下來,立即擱下茶杯上去,撿到一顆枇杷。

  她瞧了兩眼,就朝轉過身來的陳宗月扔了過去。

  清水倒入茶碗中,枇杷掉進水中,隨隨便便洗了洗澡,就被黃鸚殘忍剝皮。

  陳宗月問著,「今天最後一場考試了?」

  她專心致志剝枇杷,輕輕『嗯』了一聲, 「放假了。」

  「想去哪裡玩?」

  「沒想過。」黃鸚咬了一口枇杷肉,核吐在手裡,才似乎領會到他提問的意思,「你帶我去?」

  他用神情回答,都省掉點頭的力氣。

  她有點詫異,「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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