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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處以極刑之人被幾名侍衛推出殿去,哭喊之聲漸弱;而被貶謫之人則將頭咚咚磕在地面不斷謝恩。這一出鬧劇終了,皇帝命諸人散去,卻留下林策單獨說話。

  殿門在身後重重合上,皇帝的面色柔和下來,香爐的煙氣將他繚繞其中,林策離他不過十步之遙,卻感到殿上之人距他千里之遙。

  「表兄此去辛苦,太后娘娘很是掛懷,一會兒別忘了去看看她。」

  林策肅然長跪,額頭輕點地面道:「多謝皇上、太后娘娘關懷,只是臣有一事,縱使明知不該問,卻還是要問陛下一問!」

  捻動流珠的指尖顯然頓了頓:「愛卿有何要問,直說便是。」

  「還有一事,我並未在奏章中提及,那就是我們在延州抓到的那批,偷運救濟糧的漕幫人士招認,那批糧食,實際被運往了碣島,臣想問的是,王大人可向陛下稟明了,他那罪大惡極的屬官,將這些糧食運到那處,究竟做什麼用?」

  望著林策堅定的目光,熙寧帝緘默良久,卻反問道:「林卿為何要說,這是不該問之事?」

  「那臣便直說了,這批糧食,

  與陛下所造寶船,可有關聯?」

  「呵……」皇帝發出一聲輕笑,「林卿的案子,辦得越發好了。」

  林策再次俯首:「請皇上明示!」

  「王繼通說了,他手下之人見他日日為了籌措建造寶船之費憂心,便一時錯了心思,鑄成大錯,那批糧食,確實被他的人在碣島換了金子去。」

  熙寧帝說這話時面無波瀾,林策卻聽得心驚膽寒:「在碣島換了金子?邊陲之地,與誰換的?……莫非是……倭寇!」

  熙寧帝話音冷冽:「故而,將此人凌遲,都算便宜了他。」

  林策高呼:「皇上!您真信此事僅是王繼通手下之人瞞著他做的麼!還是說……因換來的錢財用於寶船之工程,您便……有意袒護?」

  皇帝低頭望著他,良久道:「表兄,你我除了是君臣,更是至親,別人不懂朕,你總該明白。朕自幼便被先帝寄予厚望,父皇專權多疑,朕向來謹小慎微,從未行差踏錯。」

  「便是坐上了這九五至尊的位子,亦被楊致先等人處處掣肘,朕不過是想為長生之願建一座寶船,遣人往海中去尋那瑤池仙山,誰知這些自詡清流的酸腐文人硬是要與朕作對,戶部工部,經費一事不是剋扣便是拖延,朕才不得不找其他人去想法子。」

  熙寧帝說得情真意切,面上悲戚之色叫人動容,然而,他即刻話鋒一轉,仿佛方才那番話只是裝飾精美的刀鞘,而這會兒,冷鋒出鞘,話如利刃閃著凜凜寒光。

  「林侍郎,婦人殺夫之案,朕本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允了輕判,朕成全你的心意,那如今,是否也該輪到你——成全朕的心意了?」

  他突然提到這樁案子,著實出乎林策意料之外,然而此時提起,卻又仿佛再合適不過。

  林策苦笑,第三次叩首:「皇上體恤臣之不易,臣自然也當為皇上分憂。」

  熙寧帝也笑了,方才話中的鋒芒消失無蹤:「表兄快快平身,你我是骨肉至親,不必如此拘著禮。」

  林策起身,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沒站穩。

  「那麼,延州這個案子,林大人便按規矩辦吧,該死的人一個也別姑息,但無關緊要之人,也斷不可強行累及。」

  林策將手拱在胸前,極力穩住自己的身姿:「臣明白,請陛下放心。」

  「嗯,林卿辦事,朕一向放心。」

  林策走出無極殿,腳下仿佛踩在棉花之上飄飄然不吃力,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為如此骯髒之事做了幫凶,他未如皇帝所說去看望太后,而是一路出了宮門,逃離了這片充滿算計之地。

  第96章 【玖拾陸】苗鬼師蕭允墨嫌惡地白了他……

  祁襄到刑部來找林策問龔茂案的結果,卻得知林大人這日早早便歸了家,還是吳奉言知道內情,將她拉到角落,小聲道:「姑娘有所不知,大人從宮中回來就精神萎靡,而且,他根本沒回家,是一個人喝悶酒去了!」

  「他?喝悶酒?」祁襄大為意外,「是那個案子……不順利麼?」

  「不清楚,大人只說將新送來的人犯細細審問,其他沒多說什麼了。」

  「抓了誰?」

  「還有誰,不就王布政使身邊那個屬官麼,宮裡的侍衛親自押來的。」

  「沒抓王繼通麼?」

  吳奉言搖搖頭,祁襄輕嘆一聲:「哎,看來此案確實辦得不順利。」

  她將摺扇收起,鍾馗扇發出利落的一響:「你家大人在何處喝酒?」

  蜀香澤酒樓就在皇城根腳下,此間的東坡肘子最為聞名,祁襄徑直上了二樓,大廳中只坐了寥寥幾桌,她一眼瞧見了遠遠坐在窗邊的林策。

  她走過去,從他手裡奪走酒壺:「大人只喝酒,不動菜,一會兒就該醉倒了。」

  林策抬起頭,眼神已然有些迷離:「是你啊?……來找我做什麼?」

  她在他身旁落座,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邊飲邊道:「聽吳大人說您在宮裡碰了壁,特來看看。」

  「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倒霉?」他有些不耐煩,話一出口又即刻後了悔,語氣軟下來,甚至還帶著三分委屈,「抱歉,我不是有意沖你撒氣。」

  祁襄爽朗一笑,舉起酒杯與他的碰了碰:「何必抱歉,有氣就該撒出來才是。」

  俊朗的臉上愁雲慘澹:「王繼通將那批糧倒賣給倭寇,換來的錢用作建造寶船,陛下自然不會降罪於他。」

  「竟有這樣的緣故!簡直豈有此理!」

  「我若執意追查到底,便是公然與聖上作對,楊首輔等人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大做文章,朝堂站隊,亦非我所願。」

  祁襄的筷子已然瞄準了那盤東坡肘子,她一筷插入軟爛的肘子中,連皮帶肉夾下一塊來,飽含晶瑩透亮的濃稠醬汁。

  「不必太過自責,過剛易折,想在朝堂之上安身立命,也須懂得變通才是。」

  說完這話,那塊肘子已然被她吃進嘴中,兩片薄唇透著油潤的光澤。

  林策別過臉,看向窗外:「可如今這樣,龔知府和那些被叛軍屠殺的百姓就都枉死了。」

  「怎會?」祁襄又去肘子上剔下一塊肉來,「你說那些大米,被賣給了倭寇?」

  「嗯。」

  她沉吟半晌,忽似靈光一閃:「林策,你且點一點頭,我便能替你將這公道討回來。」

  他心內一震,說話都哆嗦起來:「你……想做什麼?」

  她又品完一塊肘子肉,淡然一笑道:「你放心,自然不是違背大齊律例之事,頂多算是……替天行道。」

  「祁襄……此案已定,切勿再為我犯險。」

  她一擺手:「我祁時安從不白吃人請的肘子,你盡可放心,此事我心有成算,卦上又是上上吉之兆,絕無差池!」

  他酒勁上頭,雙頰泛著紅氣,凝望她的眼神帶著一絲灼熱,他身子坐得筆直,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軀體的動作:「我只望你平安,你可明白?」

  她笑意盈盈:「得蒙摯友福澤庇佑,我必能平安順遂。」

  數千里之外,蕭允墨已隨延綏鎮朔軍一路追叛軍至川陝交界之地。原本大軍正預備圍攻達城,誰知這緊要關頭,北邊的默碩蒙古人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趁邊鎮戍軍主力外出剿匪,率部眾襲擾大齊邊境,燒殺搶掠。

  默碩蒙古與茉失里的韃靼蒙古數百年前早已分裂,如今韃靼蒙古占據了漠南大片領地,而沉寂多年的默碩部近來頻繁在漠西冒頭,如今更是發展到直接出兵襲擾大齊的地步。

  總兵羅慶元只得帶領大軍連夜殺回延綏,蕭允墨所在的千戶營原本打衝鋒,這會兒卻要為全軍斷後,未及撤離,卻被張治誠從城中殺出的大批精銳圍追堵截,一路追殺至達城外五十里的秀萼山腳下。

  龍血玄黃,肝髓流野。此戰慘烈異常,蕭允墨護著千戶邱勇,帶著僅剩十幾名殘部突出重圍,躲入山中。

  秀萼山路險難行,深入山林,更是惡瘴密布,將士們多少負著傷,不過一夜便病倒了數人,所帶乾糧已然見底,草藥更是短缺,一行人抬頭望著群山壓近,臉上寫滿無望。

  行至山泉流淌處,他們停下腳步,在岸邊休憩。蕭允墨掬水洗了把臉,望了一眼漣漪中那張面孔,輪廓瘦削,髮絲凌亂,只覺得很是陌生。

  程季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重重嘆了一口氣:「哎!咱們怎麼這樣倒霉,到底還能不能活著走出去!」

  蕭允墨沒搭話,望向山泉蜿蜒的方向。

  程季一掌拍上他肩膀:「崔兄弟,你怎的這麼淡定!」

  蕭允墨淡淡道:「這山裡有的是山貓野獸,餓不死你的。」

  「沒想到你這人平日裡死氣沉沉的,這會兒心態還怪好的……」

  「別出聲!」蕭允墨喝了一嗓子,坐在遠處大石之上的邱千戶也拿著刀站了起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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