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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您的福,我也不能死在您前頭,是不是?」

  「哈哈哈……」他往她身後看,眼神有些詫異,「怎麼,我那沒出息的孩兒今日沒跟你一塊兒來嗎?」

  祁襄細品他臉上的表情,問:「老王爺,乾泰九年的梁王逆案,你可還記得?」

  蕭敬逸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面露一絲狡黠的笑,陰惻惻道:「哦,我道傻孩子那時怎麼突然問起這樁案子來,竟然也是為了你麼?」

  祁襄咬著牙問:「那你都告訴了他什麼?」

  蕭敬逸得意地笑著,慢悠悠道:「我倒是想先知道,你為什麼對那件案子感興趣?讓本王猜一猜,難道,你與那樁案子裡受了牽連的人……有什麼關係?」

  她沒說話,只瞪著雙眼瞧著他。老懷王更興奮了,咧開嘴,露出詭異的微笑:「哈,被我說中了?」

  「這件事的真相,蕭允墨究竟知道多少?」她催促他回答。

  「墨兒啊……他可是我的親骨肉,他問我,我自然是……什麼都告訴他的。」說罷,他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

  祁襄幾步沖了上去,掐著他的脖子,厲聲追問:「你都告訴了他什麼?」

  他喘不上氣,額上暴出青筋,眼中卻仍裝滿得意之色,扯著嗓子道:「我告訴他,是我將晉王通蒙的證據交給了梁王,引誘他將這些物件藏在壽禮中,走私鏢進京……」

  「同時,我又向晉王透露,梁王已然掌握了他的罪證,為了掩人耳目,沒用王府的衛隊,而是雇了外邊的鏢隊運送證據。如此一來,我只需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祁襄又問:「費了這麼大功夫,受益的卻是晉王,何來漁翁之利?」

  蕭敬逸不以為然道:「哼,晉王一介莽夫,不足為懼,梁王就不同,他素來頂著『賢王』的名聲,才是最不好對付的。」

  祁襄冷笑:「懷王殿下好心思,卻也真真狠毒極了。只是你這一條連環計,須斷送多少無辜之人的性命,你可知道?」

  蕭敬逸眼中盈滿傲慢之色:「無辜之人?就是如你一般卑賤的草芥?我早就告誡過墨兒,你這樣的雜碎,若不踩在腳下,早晚會是禍害,我果然沒說錯。」

  祁襄赫然鬆手,抽刀從他肩上一條裸露的鞭傷上緩緩划過,疼得蕭敬逸發出悽厲的慘叫:「死到臨頭了,還不忘拉你唯一的親骨肉一同下地獄?這些都是新傷吧,老王爺不妨說說,你兒子為什麼這樣折磨你?」

  「親骨肉……」蕭敬逸咬牙切齒,「不過是個逆子!為了你這麼一個賤民,枉費我一輩子的苦心籌謀,斷送大好前程!」

  她又找了另一條傷口細細劃了下去,邊下刀邊說:「苦心籌謀?哪個父親的苦心籌謀是在娘胎里給兒子下毒?是令他幼年喪母?是打掉他與心愛之人的骨肉?」

  蕭敬逸發出尖銳的嘶吼:「我皇兄少子,兄弟又多,最是多疑猜忌,梁王之案疑點頗多,他怎會不知?不過是順水推舟,借晉王之手除掉這個隱患罷了!」

  他的眼神晦暗下來,不甘之色溢於言表:「若非我多年來韜光養晦,他又怎會在病重時秘密將兵權託付於我?萬事俱備,只待皇兄駕崩之時晉王起兵作亂,我便能借護駕之名殺進宮中,只要蕭允祺那小兒一死,這天下……」

  他疼得再也說不下去,驟然捂著心口猛吐一口鮮血。

  祁襄收回短刀,起身漠然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冷聲道:「這天下差一點就是你的了,只可惜……還沒到那天,懷王的位子已經換了人坐。」

  看著地上那灘黑血,她又說:「這鬼夕顏花毒的滋味兒,好受麼?老殿下?」

  蕭敬逸痛苦掙扎著,口中不斷變換各種詞咒罵著她,神志也變得昏聵起來。

  祁襄定定站在原處,不知立了多久,身後終於傳來那個熟悉聲音——

  「襄兒……」

  她回過身,平靜地望著蕭允墨蒼白的臉:「你不是說,已經把他毒死了嗎?」

  「你聽我解釋……」

  「好,我聽。」她緩緩走到門口,抬起頭,「我聽你解釋,去個亮堂一些的地方,好好解釋。」

  祁襄跟著蕭允墨進了一間小廳,他屏退左右,面對她出奇的冷靜,他局促不安,坐在桌邊,兩隻手不知如何擺放,裝模作樣換了好幾個姿勢,才終於說出話來。

  「我是給他下了毒,沒一下子要麼他的命,不為別的,只是不想讓他死得那麼輕易,我受過的苦,也得叫他嘗嘗才是。」

  「嗯,我知道。」她抱著胳膊,語氣平淡,「還有呢?」

  「我……我沒告訴你,也並非有意瞞著……畢竟,我留他這條命,是想這個仇,留給你來報。」

  「哦……懷王妃的聘禮,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他撇過臉去,耳根微微泛紅:「嗯……」

  「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急道:「沒了……真的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他蹙眉:「真的……」

  「你問過他梁王案的事麼?他怎麼說的?」

  聽她突然又提起這個案子,蕭允墨著實有些困惑:「許久之前,你說要查這個案子,我是來問過他一次……但他也沒說出什麼,大抵都和卷宗上寫的一致,怎麼了?」

  她眉頭輕輕一挑:「憑你這渾金璞玉一般的單純,竟也能斗得過地牢里那隻老狐狸,屬實是不容易了。」

  被直言蠢笨,蕭允墨自然不服:「他還同你說了什麼?」

  「我只問了寥寥幾語,他便猜到我與逆案被冤之人有關聯,即刻生出了離間你我的計謀,你說他厲不厲害?」

  蕭允墨思索她話中的意思,驚覺不對:「莫非這案子……和他

  有什麼關係?」

  祁襄拿起手邊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飲下,才說:「懷王殿下,你父親,才是梁王案這盤大棋背後的布局之人,嚴格來說,地牢里那位,才是我真正的——殺父仇人。」

  蕭允墨睜圓了瞳仁,許久說不出話來,「殺父仇人」四個字重若磐石壓頂,他仿佛窒息一般,艱難地問:「你來晉陽……就是為了這件事?」

  「嗯。」她平靜地將老懷王的陰謀再述了一遍。

  蕭允墨仿佛狂風中繃緊的紙鳶,隨時都會支離破碎:「此事……我當真不知。」

  「若不是我有意引他挑撥我對你生疑,他也未必會將真相和盤托出。」

  男人臉上的惶恐更甚:「那你……可曾懷疑過我?」

  她眼眸清明:「懷疑過,甚至在想,我孩兒魂魄不得安息,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一路來時,都還在想,若真的騙了我,要如何殺了你才解恨。」

  第85章 【捌拾伍】又別離「祁時安,莫不如你……

  蕭允墨陰鬱的眼中凝著細霧,祁襄的語氣到底軟了些許:「不過呢,以我對你父王的了解,他說出第一個字來,我便吃准了,你並不知情。」

  她始終維持超然的平靜,話中的冷鋒卻將他拒於千里之外。他與她相距不過尺余,蕭允墨想去拉她的手,到頭來也沒鼓起勇氣。

  「縱使你不知情,我爹終究死在你父王手裡,我爹的性命之於皇權爭鬥,渺如螻蟻,於我卻是滅頂之痛。」

  「薇娘……」仿佛預感到她即將要說的話,他近乎哀求地喚她名字。

  她倏然起身,決絕地背身不再看他:「蕭允墨,事到如今,我實在不知應當如何面對你,我又何嘗不知你無辜,但你既戴著懷王的冠冕,手上沾的血,就已然洗刷不清了。」

  她欲離開,只聽身後之人「刷」地站起,像驟然崩斷的琴弦,嗓音都變了調:「難道這懷王的冠冕是我願意戴的嗎?生在皇家又是我自己選的嗎?」

  「我此生從未行惡,所求不過有二:一是保大齊疆土平安永固,二是與心悅之人長廂廝守,到頭來我一樣都得不到,祁時安,莫不如你替我算上一算,我是否真的前世造孽無數,才落得如此下場!」

  此言一出,祁襄心如刀割,終究不忍,回頭望向他時落下兩行熱淚:「蕭峻清,你莫逼我!你莫要再逼我了!」

  他的面上也滿是淚痕:「那座樓里關著的,不也是我的仇人?他殺了我母親,我未出世的孩兒,你以為我為什麼回這裡?這幾日,就算我從早到晚將他鞭笞毒打,能換回他們的性命嗎?」

  他腳步朝她走來,抓住她的手將她往門外拖:「你要走也可以,總得有個了結才是。」

  他用了十分力氣,她掙脫不開。他將她帶回藏書樓,一路往地下走,再次來到關押著那個男人的牢房前。他命人將牢門打開,血紅的雙眼望著她:「殺了他,替你的父親報仇。」

  他抽出身邊侍衛的劍,送到她手中。

  跪坐在地的老懷王早已奄奄一息,但他還是仰起頭,發出邪惡的笑聲:「傻兒子,難道這樣她就會原諒你嗎?」

  蕭允墨的目光轉向他,陰鷙的殺意簡直要將他碎屍萬段:「閉嘴!你以為我留你苟活,只為了她麼?我不但要你嘗遍我受過的苦楚,我還要你親眼看著我將唾手可得的皇位讓與他人,看著你精心謀劃的一切土崩瓦解,看他蕭允祺坐穩江山、子孫滿堂!」<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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