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君無渡說:「我不是亂說。難道你真放心他一個人從此孤零零地過活?晚上睡得著覺?」

  程雲臻:「你來照顧,我更睡不著。」

  君無渡:「你不必再顧慮他會傳出與魔有染的名聲,難以在修士之間立足。借了嬰魅珠後,他和我之間的關係也撇不清了。」

  這句話說得倒沒有毛病。程雲臻頗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程雲臻說:「那也不用你費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我想費心,」君無渡緊追不捨地道,「不行麼?」

  這日傍晚本就應該將林逍野送回雲天宗去,但林逍野驟然得知噩耗,怕自己一回雲天宗去程雲臻就走了,死纏爛打著不去上學。

  他哭鬧了幾乎兩天,筋疲力盡,第三日早上睡得極沉,程雲臻就抱著他一路上雲天宗去了,路上君無渡說要替他,程雲臻並沒有應允。

  等到了雲天宗後,一個和林逍野交好的師兄將他抱下去睡了。

  程雲臻和白元青在庭院中說話。

  程雲臻說:「白道長,我即將要出趟遠門,林逍野就託付給你教養了。」

  「本來就是我的徒弟,」白元青挑眉道,「教養他是我份內的事情。」

  程雲臻又拿出一袋靈石來。

  白元青臉色一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並無他意,」程雲臻說,「我只是想著這孩子總會需要一件趁手的靈器……」

  「雲天宗還沒窮到連靈器都無法給弟子用,」白元青道,「這錢還是收回去吧。」

  無奈之下,程雲臻道:「那煩請道長將這些靈石交給小野,囑咐他儉省些花。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

  下山時,程雲臻一回頭,見群山之間已經看不見雲天宗的建築,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君無渡出現在他身邊,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程雲臻很快擦掉了自己面頰上的水珠,頭也不回地奔回了家。

  程雲臻轉手賣掉了最後一個鋪子,給所有的夥計都發了一筆遣散費。畢項明得知之後,親自前來問他為何賣店。

  這個店地段不錯,更何況賣的是克制魔物的器物,正是發財的好時候,他實在不明白為何程雲臻會在此時賣掉鋪子。

  程雲臻便將自己和顧燃說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畢項明只當他是要去投親靠友,也就不再過多挽留,提出要給程雲臻辦一桌宴席,程雲臻婉拒了他的提議。

  等他處理好一切事情後,君無渡問:「你……這就要走了?」

  程雲臻呼出一口氣道:「還沒有這麼快。」

  他還要確認一下林逍野的狀態,等到林逍野徹底接受事實之後再離開。

  君無渡聽到這話,立刻道:「你還記得嗎,從前我說要帶你去看修真界的美景,我們一次也沒去看過。」

  聽到這話,程雲臻的眼睫輕顫一下。這是他第二次被抓回君無渡身邊的時候,君無渡給他勾勒的美好圖景。

  可現如今他要回家了,又怎麼會留戀修真界中的景色。

  程雲臻拒絕了他:「不用了。」

  君無渡的失望神色溢於言表。如果程雲臻能仔細看看他的話,就會發現他眼底通紅,幾乎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

  又是月底休沐,林逍野在雲天宗門口等到天都黑了,還是沒等到程雲臻來接他。

  「師弟,你別等了,進來坐著吧……」

  「師父不是說了嗎,你乾爹是出遠門了。」

  等不到程雲臻,林逍野小小的身影很快衝下山去。他如今有嬰魅珠在身,又在雲天宗修煉了三個月,竟也不覺得累。

  程雲臻和君無渡在暗處看著他,防止他出什麼意外。

  循著路徑,林逍野先經過程雲臻的鋪子。那鋪子已經關門了,林逍野問旁邊的攤主:「叔叔,這鋪子怎麼關了?」

  「賣出去了,雲老闆以後不在這開鋪子了!」

  林逍野面色詫異,很快奔回家裡。只見家中空無一人,而桌上放著程雲臻給他寫的字條,林逍野認不全字,那字條是一碰到就能自己念出來的靈物。

  林逍野一聽到程雲臻的叮囑,就已經哭出聲來,聽完之後,更是如孩童一般號啕大哭。

  乾爹是個騙子,乾爹真的不要他了。

  程雲臻在屋外躲著,幾次都按捺不住想衝出去抱住他,被君無渡拉住了。

  君無渡說:「你現在出去,就是前功盡棄。」

  林逍野最後抓著程雲臻給他的字條,哭到睡去。他第二日起來,像個幽靈一般地在周圍遊蕩,似乎是想找到程雲臻的身影。

  在破廟前,林逍野遇到了自己從前的夥伴——就是曾和他打過架的葛聞。

  葛聞看不出林逍野的失魂落魄,道:「林逍野,我聽說你被你乾爹送到雲天宗去了。好破的一個宗門。你乾爹對你一點也不好。」

  林逍野往日不會輕易動怒,可一聽葛聞如此說,咆哮著沖了上去:「我不許你說我乾爹!」

  他現在不可與以前同日而語,葛聞只感覺一股大力將自己掀倒在地,隨即脖頸被人掐住。

  林逍野紅著眼,幾欲成發狂之態,道:「不許你說,不許你說!你給我道歉!」

  葛聞被他掐得呼吸不暢,說不出話來,如何能夠道歉?眼前發黑,一陣陣冒著星星。

  程雲臻在暗處看不下去,君無渡卻還是拉著他。

  程雲臻道:「你鬆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野把別人家的孩子弄傷。」

  「你急什麼,」君無渡低聲道,「你覺得他是這樣的人?」

  話音剛落,林逍野就將葛聞放開了。

  葛聞大口大口地喘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林逍野。

  林逍野說:「你看什麼看?下次你如果再這樣說,你等著!」

  葛聞咽了下唾沫,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跑回了家。而林逍野繼續失魂落魄地走,一邊走一邊喊著乾爹。

  他走了多久,程雲臻就在暗處跟了多久。

  直到白元青親自下山,將林逍野強行又帶了回去。程雲臻看得出來,他是一個負責任的好師父。

  程雲臻又等了一個月,等到周圍的葉子開始變黃,林逍野再休沐回家時,已經不像上次那樣悲傷。他年紀還小,有雲天宗的師父開導著,師兄師姐陪伴著,能夠慢慢消解心中的傷痛。

  如此,這最後一件事也完成了。

  君無渡始終跟在程雲臻的身邊。自嬰魅珠的事情後,程雲臻不怎麼對他惡語相向,兩人偶爾也能和善地說幾句話。

  知道程雲臻真的要離開,君無渡再度請求帶他去看修真界的美景,一次就好。

  他第二次提出,程雲臻並沒有拒絕,或許是他也想和君無渡徹底做個了斷。

  兩月又過,君無渡已經將人形修得穩固。他看起來已經毫無異樣。

  現如今程雲臻已經是築基修為,君無渡不必再擔心他的身體無法承受縮地成寸的強度。程雲臻依照君無渡所言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周圍的天地已經徹底改換。

  群山險峻,青色山峰如同玉石雕成,筆直刺向天空。他們就站在其中一個石柱之上,周圍翻湧的白色雲霧,像是煮沸的雪浪。峭壁上斜掛著蒼勁的松樹,樹根抓著岩石,枝條像龍爪般扭曲伸展,藤蔓從半空垂落,在風裡輕輕搖晃。

  當山霧流動時,隱約能看見半透明的石階蜿蜒而上,石階縫隙里生長著發光的靈芝。遠處夕陽如溶金一般,染盡了整片天空。

  君無渡說:「這裡叫金煙嵐。因為這裡的夕陽顏色最美,如同金箔。」

  程雲臻看向遠處,道:「的確很美。」

  他看了一會兒,將目光收回,想說些什麼。君無渡堵住了他的話,道:「來。」

  君無渡召出一把長劍,程雲臻還來不及分辨清楚這把劍是不是從前他抱過的那一把,就被君無渡拉到了劍上,兩人如風馳電掣般沖了出去。

  御劍而行,本該如此。

  在金煙嵐上,君無渡拉著他橫穿而過,兩人衣袍被染成和夕陽一樣的顏色。山峰、瀑布、夕陽、白鶴,一一在眼前飛速晃過,精神仿佛也被這美景滌盪,程雲臻感覺自己好像是個肆意妄為的俠客。

  握緊他的手鬆開了,兩人看遍了金煙嵐的景色之後回到原點,頭髮皆被吹亂。君無渡忍不住伸手給他理了理鬢邊的髮絲。

  程雲臻自己伸手去掖,和他的手撞到一起,君無渡將手收回,微笑著道:「你這恐高的毛病,現如今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可算是歸功於我?」

  程雲臻瞧了一眼他的神情,見他是一副深沉模樣,只是強行讓自己的口氣聽著輕鬆,道:「你還好意思說。」

  君無渡臉上的笑容收斂,低下頭去,道:「對不住。我不知道這時候要跟你說些什麼,我想說的,你都不愛聽。」

  程雲臻:「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君無渡頓了一頓,「我想說我求你,你能不能不要走?你不是也很掛心那個孩子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