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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沈之行不知道怎麼說,因為他曾在軟體上說過,「也不是。」

  崔秀勤還沉浸在六萬的震驚中。

  六萬對持續性的治療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從天而降的六萬那簡直就是想都不敢想。

  沈之行的手也有些發抖,他看著禮盒裡的補品還有ipad,突然想起了之前寧熠輝給的那些禮物,整個人突然有一種窩進心尖的刺痛,難以形容,從那個時候起,原來自己就已經在拿他的東西了。

  「我出去抽根煙,媽。」

  「替我謝謝你勒同事們。」

  崔秀勤大概覺得這些都是一群同事知道情況後集資買的,她眼睛裡包著淚,雙手握拳搖了幾下。

  「以後媽媽一定切好生感謝哈他們,真勒太感謝了。」

  沈之行吸了口氣,他揣著煙轉身出門的時候,沈之游好像醒了,崔秀勤正在研究ipad,想要拿給沈之游看他喜歡的動漫。

  他蹲在醫院樓下那棵老槐樹下,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煙。煙霧在空氣里打著旋,像他此刻凌亂的思緒。這兩天其實他都沒怎麼看手機,把軟體的通知幾乎都關了,因為想要隔絕外界的消息,好好地陪著家裡的人。

  直到第四根煙燃盡,他才猶豫著打開了微信想要找對方。

  他剛打開,一堆消息彈了出來,有知道他家裡情況的,最好的幾個大學同學在問,也有前同事們發來的消息,寧熠輝的卻斷在了前天,再也沒發了。

  他一下有些難以察覺的失落涌了上來,甚至一瞬間已經想了很多了。

  只是丁然的消息又跳了出來。

  <之行,你還好嗎?>

  <你怎麼也消失了?>

  沈之行點開對話框,才看到丁然之前發來的一串。

  他們那個小組私下幾個關係好的創的群里也是99+的消息,沈之行挨著看了一遍,才發現寧熠輝毫無預兆地突然離職了。

  大家都非常震驚,公司內部的論壇里之前也有很多討論,但帖子都被刪完了。

  不過沈之行看到了截圖,有人說看見寧熠輝被叫進了副總辦公室,然後出來的時候,是和副總還有一個男人一起出來的,像挨了打,臉上都是紅的,但不確定看清沒有,因為很快他們就進了電梯。

  還有人說非常確切地聽到副總辦公室有爭執,但是只是路過門前,不敢在附近久待,保潔阿姨還進去清掃了。

  丁然他們說,從昨天起寧熠輝就沒來上班了,發消息也沒回,今早上又調了一個新的組長下來。

  沈之行幾乎是把截圖里那些因為偷拍有些糊的照片放到了最大,想找到是不是寧熠輝被打了的證明,他只能看出對方的臉到脖頸都是紅的,不知道是不是爭執後情緒激動的血脈怒漲。

  沈之行像是想從模糊的像素里繼續摸索出點什麼來。可除了那些揣測和流言,他什麼也看不到。

  菸頭在指間燃到底,他才反應過來,指尖被燙得一顫,猛地將它掐滅在腳邊的沙土裡。醫院樓下的老槐樹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空氣里都是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

  他點開了和寧熠輝的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前天,寧熠輝沒頭沒尾地發了一句,<沈哥,你會怎麼做?>

  沈之行以為自己能狠得下心,可現在,胡思亂想像一根細針,慢慢扎在他心口上,拔不出來也死不了人,就是無端的難受,喘不上氣。

  他把手機翻過來扣在膝蓋上,仰頭靠在樹幹上,微風拂過,葉影斑駁。他閉了閉眼,喉嚨像堵了一團哽著的棉花,又想抽菸,卻發現兜里已經空了。

  他掙扎了半晌,還是重新拿起手機,打開對話框,像盯著自己的丟盔棄甲,指尖在屏幕上來回敲,刪刪改改。

  直到最後聽到外面車輛的鳴笛聲,他才吸了口氣按下了發送。

  <你還好嗎?>

  第53章 好久不見

  沈之行在樓下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寧熠輝的回覆。

  他再回房的時候,沈之游喝著稀飯,正靠著枕頭在看動漫。

  他搬了個椅子過去,坐在旁邊陪他一起看,雖然一點也看不進去。

  那天晚上,沈之游的精神狀態似乎好了一些,沒再一直喊著骨痛,但四肢還是浮腫,沒什麼食慾。

  晚上關病房燈的時候,沈之游突然拉著他說話。

  「哥,我想上大學。」

  「當然。」沈之行給他用毛巾擦臉,「那不然你還想上什麼?」

  「我好想去b市上大學。」

  「可以,我等你。」

  「我真的能去嗎?」沈之游看著他,只記得b市很繁華,不是從小生活的小城裡的模樣。

  「只要你想,就可以去。」

  沒一會兒沈之游又開口了。

  「哥,你都27了,什麼時候談戀愛?」

  「……你煩不煩。」

  他說完,沈之游就在床上咯咯地笑,笑的時候沈之行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能聞到一股他喉嚨里的血腥味。

  「哥,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說。」

  「沒說什麼?」

  「我其實特別羨慕你,因為你特別厲害。」

  「我厲害什麼?」

  「你一直成績都好好,又能在b市找到那麼好的工作,賺得比其他人多好多,爸爸媽媽也總誇你。」沈之遊說著說著聲音又降了下去,「不像我……一直以來都是個負擔。」

  「誰說你是負擔?」沈之行提高了聲音,「你以為我現在免費給你治療嗎,告訴你沈之游,好起來了都要把錢還給我的,聽到沒。」

  他說完後沈之游又笑了。

  沈之行看著他聳動時單薄的身軀,心裡百味陳雜。

  寧熠輝在手機上消失的第五天,沈之游離開了。

  說突然也不突然,說不突然也突然。

  在一個和煦的午後,沈之游因突發腦出血,已經不能自主呼吸,瞳孔渙散,流著眼淚,就這樣躺在床上等來了他的死亡。

  沈之行用寧熠輝給的補品熬好湯回來,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就是崔秀勤跪坐在地上的痛哭,和沈力捂著臉眼眶通紅,但依然強裝鎮定安撫著崔秀勤的模樣。

  床上躺著的人被陽光曬著,像是睡著了。

  醫生見慣了這裡的離別,表情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盡本分地安撫著。

  沈之行看著眼前的畫面,哭不出來。

  好像人的精神到了一個臨界點,情緒就會像凍住一樣,只剩下無法感知的麻木。

  一直到沈之游被火化後下葬,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家裡從此以後真的只有他一個孩子了。

  沈之游真的走了,來了人間快十四年,現在走了。

  他十四歲那年,沈之游出生,而沈之游還沒等來他十四歲的生日,就先等來了死亡。

  沈之行覺得他還是很冷漠。

  因為他和沈之游的相處時間,實在是太少了,說親近不親近,說疏離也不疏離。

  也許知道這種病本就沒有奇蹟,這偷來的五年是很多白血病家庭都不敢想像的時間,已經沒有什麼資格再多去埋怨了。

  現在沈之游離開,他有一種背在身上長達六年多的負擔正式卸下的感覺,好似解脫,但又像胸中被堵著一塊巨石,發泄不出。

  處理完沈之游的喪事,他在家陪了崔秀勤兩天,對方精神非常差,時常想到都淚流滿面,沈力也是,一靜下來就會哽咽,尤其是餐桌上少了那一份飯的時候。

  沈之行能理解,因為在沒有他的日子裡,他們朝夕相處,而現在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

  不過沈之行還是做了一個很自私的決定,他訂了去泥泊爾的機票,並請求自己的姑婆們來照顧家裡人。

  一直以來,他的精神狀況在長期的壓抑之下也岌岌可危,如果繼續悶在房子裡,陷在這種情緒中,沈之行覺得一輩子都像被套在牢籠,無法逃離。

  訂下機票的時候,也是突如其來的決定,原因只是寧熠輝在很多天前給他的消息,他反反覆覆地在看。

  其中有一條是,<沈哥,如果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多出去走走,不要把自己困住了。>

  也是這一條,讓他一個衝動,就訂下了去泥泊爾的機票。

  去泥泊爾沒有什麼其他原因。

  沈之游一走,手頭的經濟幾乎是瞬間寬裕了下來,原本都做好了存款和補貼用完,繼續借錢的準備,但人卻就這麼離開了。

  沈之行也拮据慣了,發達國家的簽證他沒有時間辦理,泥泊爾離得較近,而且他關注的旅遊博主,總會去那裡淨化心靈,他想人生里第一次靠自己的出國,也就去那吧。

  崔秀勤和沈力沒有攔他,也許是能理解,家裡也沒有農村里要守頭七的說法。

  沈之行就這樣帶著行李,沒有絲毫攻略的飛往了加德滿都。

  到了那裡後,他給家裡說了一聲自己可能會斷聯幾天,然後卸載了微信,把國內的sim卡裝進了和護照一起放的袋子裡,只留一張本地的流量卡插在了手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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