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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路過朱雀街雨軒茶樓時,裡面依舊門庭若市。

  她下意識抬眼看向二樓臨窗位置,卻同一雙眼睛對了個正著。

  「停車,停車!」

  馬車依言而停,謝晚凝提起裙擺下了車,領著兩個婢女進了茶館,徑直上了二樓。

  還是那個雅間,門口守著的人似乎得了吩咐,直接幫她推開門。

  裡頭兩個男子皆轉身望來。

  謝晚凝只看向窗邊那個,喚道:「阿兄!」

  謝衍譽眉頭微蹙,「你已有身孕,不在宮裡好好坐胎,冒冒失失像什麼話。」

  「我出宮是專程來找你的,想問問……」終於察覺到房內還有另外一人,謝晚凝瞳孔放大了一瞬,小聲道:「反正我就是有事。」

  角落裡正擺弄茶具的裴鈺清停下動作,站起身,緩緩道:「你們聊,我先失陪了。」

  「……」

  謝晚凝目不斜視,只在他擦肩而過時,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阿兄,你跟裴…跟他在說什麼?」

  「你不是知道嗎,」謝衍譽看了一眼妹妹,幽幽嘆氣,道:「想讓他點頭,把人許給我。」

  從前,他是人家大舅兄,只有他為難人家的份。

  現在,角色互換。

  惦記上人家妹妹,被當兄長的找上門來,挺天經地義的。

  謝晚凝唇瓣緊抿。

  她合上門,幾步走到窗邊,同兄長並肩而立。

  「你,」她頓了頓,到底還是開口道:「你當日不是說,絕不後悔?」

  謝衍譽默然無語。

  謝晚凝沒那麼怕他了,見他不出聲,氣的推了他一把,「說啊,你什麼時候後悔的?」

  「……你別管這些,」謝衍譽瞥了妹妹一眼,見她那怒目圓瞪的模樣,無奈道:「大概是在她成婚後。」

  成婚後……

  謝晚凝牙關緊咬,忍不住罵道:「你就是賤得慌!」

  「晚晚!」

  「我說錯了嗎?只要你點個頭就能娶回家的姑娘,非要等人家嫁了人才知道後悔,」謝晚凝氣急敗壞,「你也就是我阿兄,換做別人,我……」

  裴鈺萱跟她也曾是姑嫂,情同姐妹差不多了。

  若是換了別人這樣做!

  她深吸口氣,道:「要我去找郡主說說情嗎?」

  「…不用,」謝衍譽拍拍妹妹小腦袋,「回宮好好養胎,你阿兄能處理好自己的事。」

  謝晚凝憂心道,「就你這榆木樣,萱兒要是不肯點頭嫁你怎麼辦?」

  謝衍譽頭痛扶額,「你去說情,會顯得我更無用,我和她的事,我只想自己解決。」

  「……」謝晚凝有些心疼,她扯了扯兄長的衣袖,「那你自己加把勁,早些把人娶進門,烈女怕纏郎,你別在這麼端著,該表明心意就表明心意,知道嗎?」

  「好,」謝衍譽忍不住笑,「知道了。」

  見他受教,謝晚凝又遲疑道:「裴鈺清是不肯點頭嗎?」

  長兄為父,要是兄長不點頭……

  她道:「我去跟他說!」

  說著,她轉身就要去找人,被謝衍譽眼疾手快的拉住,「沒有的事!他不過考量我幾個問題,不算為難,你別摻合進來。」

  以那殺神的醋勁,他們這邊說上一句話,崇政殿那兒立時就能聽見風聲。

  第328章

  謝衍譽無奈嘆氣:「他好不容易消停些,你別惹事兒啊。」

  阿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謝晚凝還能說什麼。

  她深吸口氣,到底還是余怒未消,「你說你是怎麼想的,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

  哪怕傲慢如陸子宴,在她要退婚時,還知道低頭挽留呢。

  她清風朗月的兄長就非要等到人成婚了才懂得後悔?

  這是什麼毛病?

  被幼妹如此逼問,謝衍譽默然無語。

  「算了,我不管了,」謝晚凝抿了下唇,「不過郡主才經歷和離,正是大受打擊的時候,你要把握機會。」

  雅間的房門被人從內拉開。

  謝晚凝走了出來,抬眼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二樓圍欄旁。

  素來溫俊的面上此刻毫無表情,他視線似在望著一樓,但眸光沒有聚焦。

  一樓舞台中間,一對父女正在登台獻唱。

  父親拉著二胡,女兒年歲看著還小,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聲音清脆響亮,悅耳動人。

  聽見身後的開門聲,他偏頭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謝晚凝腳步一滯,擠出一個倉促的笑,忙不迭下了樓梯。

  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等上了馬車,才重重吐出一口氣。

  其實,她也沒什麼資格說兄長什麼。

  就她自己這點子感情事,不也處理的一團亂遭嗎。

  她此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裴鈺清。

  其次是季成風。

  至於陸子宴……她倒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他的。

  突然跟裴鈺清碰面,讓謝晚凝難免心緒起伏。

  知道今日的一切都瞞不過那個醋精,未免那人又拈酸吃醋,胡思亂想,她索性自己主動去跟他說說。

  於是,一回宮,謝晚凝便朝著崇政殿走去。

  這是陸子宴下朝後,批改摺子,召見臣工,商議政事的宮殿。

  但對於謝晚凝來說,整個皇宮沒有一處不可去。

  甚至,不管去哪裡,都如入無人之境,根本不需要等待通傳。

  這回也是一樣。

  崇政殿安靜極了,只有幾個灑掃太監在庭院中清掃落葉,正殿門口,連個隨時聽命的內侍都沒有。

  好似,裡頭在商議什麼大事?

  謝晚凝眉梢微挑,沒有什麼是她不能聽的,她腳步都沒停,幾步走上宮階。

  正待敲門,裡頭的談話聲卻先一步灌入她的耳朵。

  抬起的手臂頓時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呆愣當場。

  很快,殿門被猛地拉開,一襲玄色龍袍的陸子宴出現在眼前。

  他看見門外的人,面上神情也是一僵,「……晚晚。」

  謝晚凝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他身後,正朝她躬身施禮的江御醫,心神大崩。

  她沒有說話,視線在殿內環視一圈,落在御桌上擺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藥碗,眸光隱隱顫動。

  最後,她將目光收回,落在他的面上,輕聲道:「他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晚晚…」陸子宴難得侷促,他側眸瞥了眼身後。

  江御醫當即會意,躬身一拜,就要退下,被謝晚凝攔住。

  「陛下不肯說,那就江御醫你來說。」

  「這…」

  神仙打架,江御醫如何敢摻合進去,滿頭大汗。

  第329章

  謝晚凝看的皺眉,「你只管說陛下身體究竟得了什麼病,讓你說出只能調養,難以根治的話來。」

  江御醫小心看了眼皇帝,還是支支吾吾不可能作答。

  謝晚凝當場就要炸,手腕卻被握住。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陸子宴伸臂將謝晚凝攬入懷中,道:「你們退下。」

  「是!」

  江御醫和幾個已經到了近前的內侍聞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告退。

  離開前,還十分貼心為他們合上了殿門。

  謝晚凝看著桌上的藥碗,那些他屢番吐血的畫面再一次出現在腦海,激得她心驚膽戰。

  「你還能活多久?」她嗓音發顫,「子宴哥哥,你別騙我,一句也別騙我。」

  「……」陸子宴一默,啞然失笑道:「倒也不至於就要死了。」

  「別打馬虎眼!」謝晚凝見不得他這副部當回事的模樣,紅著眼瞪他,「你說!你身體究竟怎麼了?」

  「心疾,是心疾,別哭啊晚晚…」陸子宴握住她的肩,急忙哄人,「我覺醒那些記憶後,心疾也跟一起來了。」

  他本身就是因為經歷太多慘痛教訓,才得的心疾。

  記憶一恢復,好不容易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面臨的卻是她已經另嫁他人的局面。

  心痛如絞的滋味,他每時每刻都在承受。

  一直那麼疼,得了心疾才是正常。

  陸子宴笑了笑:「你以後乖一點,少氣我幾回,別再讓我疼,我慢慢就會好的。」

  「騙子,」謝晚凝眼眶通紅,「江御醫說了,沒辦法根治,你不會好的。」

  陸子宴默了默,無言道:「不能根治歸不能根治,但只要你對我好點,總不會太傷及壽數。」

  謝晚凝吸了吸鼻子,「真的?」

  「真的!」

  見她那雙紅的跟小兔子沒什麼區別的眼睛,陸子宴心頭髮軟,忍不住將人抱緊了些,「晚晚,你千萬記得對我好些。」

  謝晚凝聽進去了。

  只要不傷及壽數就好。

  她吸了吸鼻子,掙開他的懷抱,行至御案前,拿起那碗藥遞過去,「快喝了。」

  陸子宴乖的很,接過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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