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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碧輝煌的〔北都市傳媒大學〕校名十分惹人眼地高高懸掛於正大門豪氣石柱上。

  開學那天,校門口擠滿了轟轟烈烈的豪車,數不勝數。

  夏末秋初,空氣中仍帶有一絲燥熱。

  在校門口有舉著招牌的志願者,他們為新生指引方向。

  左明此時剛剛18歲,他看起來十分青澀,長得高且瘦,上身穿一件黑色T恤,下面是清爽的牛仔褲。

  新生報到處是由五個紅色帳篷搭就而成,裡面是年輕的上一級學長學姐,他們身穿綠色短袖,脖子上掛有藍色工作證。

  由於人較多,不得不開始排隊。輪到左明時,接待的學姐瞥了他一眼,態度不耐煩地哄哄地說了一句蚊子般大小的話,淹沒在周圍人的吵鬧聲中,左明只得硬著頭皮再問一遍。

  誰料這位學姐不耐煩地橫了他一眼,招呼別人去了。

  恰巧他放在行李箱上的綠色尼龍編織袋,被旁邊咋咋呼呼的學生媽媽,擠到地上,滾落到好遠。

  左明身背灰色雙肩包,右手提厚重的銀色行李箱,跑上前追著一路滾遠的編織袋。

  他彎腰倉促撿起滾落的編織袋時,周圍的人都莫不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只因他在周圍非富即貴,穿著豪華的人群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們穿的都是名牌衣服,只有一個輕便的豪奢牌行李箱,有的富人來都不來,直接找人來代替報導。

  左明覺得這些眼光像一根刺,仿佛要刺穿他的身軀。

  不過,他馬上又恢復情緒。

  編織袋又輕又結實好用,還便宜,他實在不想把錢浪費在這些花花樣子上。

  對他來說,實用才是最重要的。

  「我來幫你吧。」左明轉過身,看見一個人站在他面前。

  他緩緩抬眼,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來人身穿綠色T恤,頭戴紅色鴨舌帽,下身是一件筆直的黑色褲子,腳穿乾淨的白色運動鞋。

  眉清目秀,黑髮如墨,富有層次感的劉海張揚,極好修飾他飽滿的額。

  「我叫季尋。」來人溫柔的眉眼散落桃花般的笑,「你是新生吧?」

  左明點頭。

  「你信息登記沒,學生卡領了嗎?」季尋問。

  左明搖頭。

  「你跟我來。」季尋帶他去信息登記處,這次接待的是一位戴方框眼鏡的男生,他核對左明的入學憑證,登記他的信息,發給他一張學生卡和宿舍門鑰匙。

  「你好像跟我一個班欸。」季尋瞥到他學生卡上的學號。

  「你也是表演一班的?」左明問,他以為季尋是志願服務的學長。

  「對啊,咱們好像還是一個宿舍,真巧!」季尋看到他的宿舍卡,臉色高興,幫他一起拿行李,「走,我帶你去宿舍。」

  左明被季尋帶領,在既大又豪奢的大學,來到宿舍樓。

  他宿舍的位置位於3棟16層,是一座20層高的公寓。

  走進1601宿舍,裡面寬敞整潔,是類似賓館的布局,三張床並列擺開來,對面是各自的書桌。

  每個床上都有名字,左明在進門第一個位置,季尋在中間,另外一個舍友沒來。

  左明開始麻利地收拾東西,季尋則是將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謝謝。」左明禮貌地放在桌子上。

  左明的手臂曬得黝黑,他脫掉鴨舌帽,露出同樣曬得較黑的臉。

  季尋看左明打開行李箱,裡面全都是滿滿當當的書,他情不自禁說:「啊哈,怪不得你的箱子那麼重,原來都是書啊!」

  左明將書一一擺到桌子上:「這些都沒看懂,還需再溫習。」

  季尋開朗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笑意盈盈:「我運氣真好,碰到了一個學霸室友!」

  「還好,我比較笨,看過就忘,所以還需要多看幾遍。」左明淡淡回復,他繼而轉移話題問,「你是提前來了嗎?」

  「對昂,嘿嘿,在家太無聊了。」季尋坐在自己床上,白皙而結實的手臂,搭在床沿。

  左明好奇問:「你家在北都市?」

  「是,但也不完全算是,不在主城區。」季尋解釋說。

  「哦哦。」左明收拾完書本,開始整理床鋪,他用小刀撕開包裹得嚴絲合縫的編織袋,裡面都是他的衣服和日用品。

  「小明,那我先走了,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吃中飯吧。」季尋笑笑說。

  季尋叫他小明,而不是左明。

  這麼多年,他很少被這樣稱呼。

  他眉眼閃動,答應道:「好。」

  不一會兒,季尋又氣喘吁吁跑了回來,他舉起手機:「我還沒加你微信呢,剛剛忙活半天,居然把最重要的這事兒搞忘了。」

  左明拿出手機,和他互相加上了微信。

  左明3歲時,父親左柱國死在煤礦事故中,6歲時,母親束貞因亂搞男人不守婦道被一刀砍死。

  6歲那年,他守著四姐的亡身,一直在哀涼的草地里,坐到天亮。

  他現在一個親人都沒有,山英鎮的老家屍山血海,他想起三哥被刀砍得渾身是血,驚恐萬分倒地的慘狀,幼小的他,害怕得緊緊捂住腦袋。

  他沒有了家。

  不知道該去往哪裡。

  他在草地上一直干坐,天上盤旋的禿鷲,將死去的四姐圍起來,他急忙驅趕,可這些禿鷲聞著屍體腐爛的味道,眼睛露出血光,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

  到了第三天,左明終於支撐不住,他一頭栽倒,瞳孔漸漸失光。

  等到他醒來時,一個粗糙溫熱的手掌,按在他腦袋上。

  「你醒了?」

  左明被這個陌生人扶起,餵喝雞湯。

  直到身體徹底好轉後,左明才知道他被這個男人給撿到帶回了家。

  男人名叫尚民,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民,他是外鎮長嶺村的本地村民。

  他如往常般外出做農活,拿起鋤頭鋤地時,老遠聞到一股臭味,他尋著味道,意外地看到一具被啃食殆盡的屍體和在一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

  他將男孩帶回家。

  他沒有選擇報警。

  他有一個私心,他想將左明認為自己的兒子。

  這是他多年的心病。

  他家裡窮,只會,沒有錢,也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

  他皮膚黑漆漆,肉皮里夾雜不少污泥,看起來既髒又噁心。

  他自己做了一個簡陋的磚房,孤零零地一個人住在村尾。

  他今年已經快50歲了,雖說沒有老婆,但他內心深處希望有個兒子,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想結婚已經不可能,後來他想領養一個兒子也好。

  左明被他撿到,他欣喜若狂,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

  他老來得子了!

  他精心照料這個孱弱的小男孩,一個月後,左明已恢復如初。

  不過尚民發現,左明不怎麼說話,他最初以為他是啞巴,後來留他獨處時,卻也能聽到他的喃喃自語。

  又過了一個月,情況照舊,這把尚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白撿了一個身體健康,濃眉大眼的男孩,怎麼就那麼孤僻,不和人親呢?

  尚民儘可能和左明和和氣氣說話,隔三差五地從自己的棺材本里扯出錢給他買好吃的,可左明不為所動,仍舊冷著一雙眼,不說話。

  三個月後,尚民忍耐不住,心思被動搖。

  或許,這個男孩是養不熟的。

  黃土院子裡,尚民剛歇午回來,把老牛系在圈子裡,準備做飯。

  進門,髒污四角桌子上,三菜一湯已經拾掇好。

  尚民詫異,左明從廚房走出來,給他盛了一碗飯。

  「這是你做的?」尚民問,他心中暗喜,莫非這小孩終於肯接受自己了?

  左明沒吃飯,身體板直,站在他面前,對他說:「這三個月謝謝你的照顧,我現在得離開。」

  「離開?」尚民望著小小的他,不禁疑惑,「你要去找親戚嗎?」

  「嗯,有個姐姐,我想去找她。」左明回。

  尚民無奈地嘆口氣,默默地扒筷子吃飯,背對他:「好,你走吧,路上小心。只怪我沒福分吶。」

  左明離開長嶺村,孤獨地行走。

  他剛剛說的找「姐姐」,是想找查鶯兒,可那位風韻神采的女子離別那天,他沒有去送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何處。

  查鶯兒曾對他說:「小明,和我一起走吧,我帶你讀書。」

  他以為她是隨口而說,沒有放在心上。

  左明想,如果那天他答應了查鶯兒,現在他會怎麼樣。

  他不得而知。

  山村水秀山清,是他一直見慣的。走著走著,他突然想回家一趟。

  於是他憑記憶,問路人,終於在黃昏時分回到了山英鎮,站在老遠處看自小出生的屋子。

  門口靜寂,他摸索前進,趁街道無人,貼著牆根悄悄走。

  屋子裡已經安上了電燈,黃亮閃耀,屋子裡的人正在說說笑笑,他不認識這些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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