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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車場裡停的車並不多,應該這個時間是沒什麼人來看望,兩人上車時才剛好又來了一輛車。

  秦馳抬眼掃了下車牌,動作沒停地繼續插車鑰匙,許頌正百無聊賴地趴在窗邊看枝頭上的兩隻小鳥互啄,但很快那兩隻鳥就被車聲嚇動飛走了。

  許頌好奇地朝剛停下的那輛車看過去,遠遠的看見司機給后座的人開門,還沒看清下車人的面孔,秦馳就開著車走了,他沒再好奇地撇回臉。

  回家的路上,許頌始終都在偷偷地觀察秦馳的情緒。

  因為之前聽秦馳說過,他家裡是合作婚姻,父親一直對他不聞不問,平時只有母親會偶爾關心他,所以許頌一直以為秦馳會跟母親的關係好一點,直到今天在療養院,許頌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秦馳見到孟嫦柳時那一瞬間的厭惡。

  但之前秦馳什麼也沒有告訴他,許頌不知道這是因為秦馳心裡有顧慮不願意告訴自己,還是不信任自己。

  他知道那些事情可能涉及秦馳的傷心事,所以一直沒有主動提,只是心裡對秦馳有所保留的行為很沒有安全感,極力忽視那股說不出對失落,關注秦馳的情緒。

  許頌自認為自己隱藏得很好,跟秦馳說話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異常,回到家很平常地跑去放兩隻豚鼠出來散步。

  剛從沙發路過就被秦馳一把攬進沙發里,許頌有些驚慌回頭,對上了對方有些戲謔的神情,責備地睨他。

  秦馳將腦袋靠上許頌的肩膀,就像壓住他的心臟一樣,沉甸甸的。

  許頌望著那雙漆黑的眼睛,感覺那點隱藏的情緒好像有些無所遁形了,不自在地挪開眼,忽然聽到秦馳說:「我媽媽的病其實是先天性遺傳。」

  他們抱得緊,秦馳前胸嚴絲合縫地貼著他的後背,說話時胸腔的震動十分清晰地傳來,震得許頌脊背發麻。

  許頌反應十分遲緩地眨了下眼睛,幾秒後才接話說:「什麼意思呀。」

  「先天性人格障礙缺陷。」

  秦馳微微將頭埋進許頌的頸窩裡,聲音帶著難言的啞:「一種無法治癒的精神類心理疾病,因為人格發展偏離正常水平,她無法適應正常社會情感,猜疑、偏執、情感漠視……幾乎會交錯發作,聽說在她十七歲之前得到過控制,但隨著年齡增長情況開始越來越難控制,到最後已經沒有了控制的辦法,只能把她送到合適的地方療養。」

  說好聽點是療養,其實就是找個好一點的地方關起來不讓她對別人做出不當的舉動。

  秦馳說自己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並不假,甚至是孟嫦柳一手促成的結果。

  當年秦家資金鍊突然遭受重創,產業瀕臨破產負債,是孟嫦柳主動跟秦家提出聯姻,讓秦家起死回生。

  孟家是當年數一數二的高門,孟嫦柳作為孟家獨生女,說是聯誼,事實上是入贅。

  秦馳的父親秦明盛為了秦家忍氣吞聲跟孟嫦柳聯姻,逐漸日久生情,兩人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溫情。

  直到孟嫦柳精神缺陷逐漸暴露,一點點將秦明盛的感情逐漸消磨殆盡,特別在得知秦家出事是孟嫦柳的手筆後,秦明盛對孟嫦柳徹底沒了感情。

  他在孟嫦柳的監禁下忍氣吞聲,想方設法獲取孟家的股份,最後在秦馳十歲時順理成章地將孟嫦柳送進療養院,秦馳也在那之後搬出了主宅,一個人住在了東郊。

  秦馳出生的時候,孟嫦柳和秦明盛之間的感情已經名存實亡,孟嫦柳的控制欲很強,致力於將用在秦明盛身上的手段一點一點傳授在秦馳身上,而秦明盛因為孟嫦柳對這個兒子感情並不深。

  秦馳完美地遺傳了秦明盛鋒利的五官,幼年時期或許並不明顯,但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明顯。

  孟嫦柳很喜歡這個兒子,她唯一的孩子,仿佛跟秦明盛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俊朗、聰明,每一次教導秦馳都讓孟嫦柳有種面對秦明盛進行馴化的錯覺。

  秦馳把孟嫦柳教授的東西第一次實踐在那隻誤入主宅的暹羅貓身上,獲得了第一隻屬於自己的寵物,並將暹羅的英文Siam直接作為它的名字。

  他把Siam藏在自己的房間裡,但Siam很活潑貪玩,經常會在保姆打掃房間時偷溜出去,幾乎很快被孟嫦柳抓到了。

  孟嫦柳沒有對秦馳私自養貓的做法感到生氣,反而將貓送回他的手裡。

  「喜歡的東西應該時刻控制他的行為,讓他牢牢握在手裡,不然遲早有一天他們就會毫不留情地從你身邊溜走。」她似笑非笑地提醒,希望秦馳能夠從中學到更真切的道理。

  秦馳雖然遺傳秦明盛的相貌,秉性卻完全繼承了孟嫦柳,他很擅長偽裝,有著一套自己的認知體系,孟嫦柳的引導僅僅只是在他原有的思想中進行擴充,甚至有些時候對孟嫦柳的話十分鄙夷。

  所以即便孟嫦柳發出過提醒,秦馳從來沒有將她的話放在眼裡,擁有一隻專屬的寵物,這讓年幼的秦馳異常得意忘形,他經常表面順應孟嫦柳的要求,內心卻對孟嫦柳極度不屑和厭惡。

  秦馳允許Siam在別墅內任何地方自由活動,只限則了Siam活動的時間。

  別墅里所有的保姆都認識這隻整天耀武揚威亂串的暹羅貓,很喜歡這個小傢伙,但沒人能夠碰到這隻貓,Siam只有秦馳能夠觸碰,就連孟嫦柳當初抓到Siam那回,都被這隻貓凶蠻地抓傷了手臂。

  孟嫦柳在多次對秦馳警告無果後,決定親手給秦馳留下的教訓。

  說到這裡,秦馳聲音停頓了,雲淡風輕的神情里終於流露出真實的怨恨,「她在我七歲生日的時候虐殺了我的貓。」

  孟嫦柳說過馴化的過程最需要耐心,要目標最放鬆警惕的時候下手……所以她讓秦馳繼續養著那隻暹羅貓,一年、兩年、三年……直到所有人都容納了Siam的存在,秦馳也不再對她感到警惕時,猝不及防地對Siam下手,像玩弄獵物一樣樂此不彼地看著Siam奄奄一息逃回秦馳的房間。

  別墅里所有的保姆親眼看完了全過程,只有上私教課的秦馳和教師不知情,甚至在事後,孟嫦柳如同無事發生一樣還帶著保姆們一齊為秦馳慶生。

  他至今記得那天的細節,孟嫦柳尖銳的聲音、扭曲、得意的表情、鮮紅髮腥的指甲。

  秦馳沒提在三年後在孟嫦柳生日宴上,抓住水果刀在會場對孟嫦柳下手的事情,有些脆弱地抱緊許頌,微微低垂著眼,細長的睫毛難過地耷拉著,吸取著許頌身上的味道:「後來她因為病症加重被送去療養院治療,我也離開主宅……Siam是我養過的第一隻寵物,自那之後我再也沒有養過寵物,直到遇見頌頌,才讓我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一起養了頌寶和馳寶。」

  許頌聽著秦弛說話,只覺得睜著的眼睛又干又澀。

  他完全想像不出來溫柔體貼的秦馳是怎麼在這麼壓抑冷漠的環境中長大的,也無法想像秦弛親眼看著自己的寵物死在自己房間裡是什麼感受,他在此時此刻,僅僅只是聽著秦弛語氣平靜地描述就已經覺得壓抑得有些喘不上氣。

  明明是秦弛的經歷,許頌卻有種感同身受的痛苦,心裡五味陳雜,說不清什麼滋味,只覺得疼。

  秦馳察覺了他的情緒,貼許頌的臉頰溫柔親了親,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淡笑,低哄地說:「之前一直不願意說就是不想頌頌聽了難過……」

  他嘴唇貼在許頌皮膚間輕輕地廝磨,柔聲細語說:「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也已經快釋懷了,現在有頌頌愛我,我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許頌胸腔被酸脹感填滿了,很笨拙地學著秦馳平時的樣子去抱他的脖頸,不太熟練地去摸秦馳的頭,好久才軟聲說:「如果哥哥早點告訴我,我就不答應跟哥哥去看阿姨了。」

  秦弛蹭著許頌的掌心,微微彎起眼,說:「還是要去見見的,她現在住進療養院後狀態已經好了很多,雖然她跟秦明盛的結局不太好,但我畢竟是她唯一的兒子,至少要讓她知道我過得很幸福才對。」

  許頌發現秦弛真的太為別人考慮了,即便被傷害過也依舊在為對方做考慮,讓他又氣憤又心疼,最後有些沒辦法揪著秦馳的髮絲,重重地親了一下秦馳,好半天只憋出一句悶悶不樂的話:「哥哥以後不要理他們了。」

  這個場景有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只是當時做出動作的一方不是許頌而是秦馳,許頌的行為、想法好像有些被秦馳潛移默化了,有時候下意識地會跟秦馳一樣做出一些強硬的舉動,但他自己沒有意識到,捧著秦馳的臉好心疼地說:「他們那麼壞,根本不值得哥哥關心!」

  在秦馳的眼裡,許頌現在真的很像被踩了尾巴胡亂咆哮的貓,凌亂的髮絲微微炸開,表情認真又生氣地湊在秦馳的面前說話。

  秦馳和孟嫦柳其實很像,同樣的道德感低下、同樣的感情漠視、同樣的陰晴不定,但他的耐力、控制力比孟嫦柳要強多了,他也會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反覆偽裝,直到最合適的時機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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