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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神一滯,有一瞬慌神。

  馬蹄聲越發清晰,急促地奔馳而來,不過片刻間竟已近在咫尺。

  桑泠心跳如雷,像是要蓋過屋外逼近她的馬蹄聲。

  待到回神時,才發現,是馬蹄聲停下,有人迅捷地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桑泠猛然轉頭,隔著老舊的木窗瞥見暗色中晃過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挺拔,高大,又帶著焦急的急促大步朝著木屋趕來。

  是聞野。

  桑泠剛站直的身形忽的有一瞬腿軟,像是緊繃在心裡的一根弦忽的鬆軟了下來,褪去了力氣,又要跌回床榻上去。

  深夜被擄,絕望無助。

  思緒不清時,錯飲下一杯被動過手腳的水,從而渾身燥熱,神志不清。

  踏著夜色匆忙推門而入的男人,仿佛一道拯救的光。

  被他關懷被他救下,她卻無法控制自己被藥性侵蝕的理性。

  眼下將要發生的一幕和她方才離譜的猜測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只是此刻門外將要推門而進的人變成了聞野。

  隨著腳步聲逐漸清晰,一股涼意從桑泠背脊躥上,刺骨得頭皮發麻。

  桑泠根本不敢想像,若她方才沒有因吸入迷藥過多而提前甦醒過來,若真的碰上唐令澤會有怎樣的下場。

  她的清白,她重活一世的人生,她還未重新經營的生活,一切都將毀在今夜。

  虛軟的身子令她連怒極時攥緊拳頭都難以做到,身子止不住地開始發顫,越來越多令她恐懼後怕的思緒爭先恐後躥入腦海中。

  慌亂顫動的眼眸飄忽在屋中,側眸時,她忽然又看見了那杯還好未曾喝下的水。

  她本該是慶幸的,慶幸自己沒有喝下這杯被動了手腳的水,慶幸將要出現在門前的是聞野,而不是唐令澤或者別的任何人。

  身後的銀翹上前熟練地替她脫去厚重的棉襖。

  唐洛嫣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身子一身輕。

  視線無意識掃過窗外,看著肆意飄零的大雪,一時有些怔愣。

  銀翹替她掛好衣服轉身時,瞧見她的目光,以為她這是因著嚴寒天氣在屋子裡悶壞了,便開口寬慰道:「小姐,待雪停了,氣候應是會暖和不少,若是晴日便能出去玩了。」

  「咳咳!咳咳!」

  銀翹話音剛落,唐洛嫣皺著眉頭捂著嘴難受地咳了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可是方才受涼了,奴婢去喚大夫。」

  銀翹剛要走,又被唐洛嫣拽了回來。

  幾聲咳嗽引得她本就沒什麼血色的面容又慘白了幾分,看上去分外憔悴。

  唐洛嫣順了口呼吸,才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想,這麼冷的天,我吹吹風便止不住咳嗽,方才外頭那個小叫花子睡在雪堆里,會不會死掉啊。」

  銀翹愣了一下,思緒還未能快速從對唐洛嫣的擔憂轉移到別處。

  直到她順著唐洛嫣的目光也看向窗外的大雪,腦海中回想起方才門前的孱弱少年衣衫襤褸的樣子。

  若是無人幫他,應是很難活下去的吧。

  正想著,唐洛嫣忽的又來了精神,滿臉憤然轉身靠上了屋中的美人榻。

  「他哪不去,偏來我家門前!真是太討厭了,他看上去又臭又髒,若是讓他進院子裡來,豈不把我的院子都弄髒了!」

  唐洛嫣說得起勁,雙手也在袖口下攥起了小拳頭。

  胸膛上下起伏著,本是慘白無色的臉頰此時不知是因著屋中暖和的溫度,還是越說越激動的情緒,逐漸有了幾分血色。

  銀翹為難地扯了扯嘴角,雖是有些不忍,還是下意識準備詢問是否要叫人把那小叫花子趕走。

  還未來得及開口,唐洛嫣眉頭一皺,怒道:「把他捯飭乾淨些!換身衣服,就往柴房裡塞吧,可絕不許他污了我的宅子!」

  唐洛嫣不知夢裡的自己為何看上去這般虛弱,僅是提起勁來說了那麼兩句話,此時便又一次咳嗽了起來。

  記憶中,她似乎不曾有過這般體弱多病的時候,夢中所在的宅子也並非江州知府,更不像她所知曉的任何住處。

  夢境開始模糊不清,沉重的思緒令太陽穴止不住地脹痛。

  她掙扎一般地想要睜眼,眼皮卻好似有千斤重。

  「嫣兒,做噩夢了?」

  誰在喚她?

  「嫣兒,醒醒。」

  那人呼吸太近了,好似要貼在她臉頰上一般。

  「嫣兒……」

  是誰,夢中的小叫花子是誰,此時喚她的,又是誰?

  唐洛嫣猛然從夢中驚醒,掙脫開束縛的雙眼徹底睜開,視線中赫然出現一雙沉寂深黑的眼眸,正居高臨下般直勾勾地看著她,在夜色中顯得尤為瘮人。

  「啊!」唐洛嫣一聲驚叫。

  她顫著眸子大口喘息著,好半晌才看清,眼前隔得有些近卻也還在適當距離外的男人,是和她同乘馬車的陳頌知。

  嘩啦一聲水聲,聞野洗淨雙手動作不太順暢地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毛巾擦手。

  很快毛巾被隨手扔到一旁,聞野到嘴邊的話轉了又轉,半晌後才遲疑道:「一起什麼?」

  桑泠抿了抿唇,恢復知覺的雙腿連忙邁開步子徹底遠離那灘血跡。

  直到走到聞野跟前她才緊張道:「方才是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人,他真的……他死了?我實在有些害怕,讓我這時一人去隔壁屋中,我擔心……」

  話語聲適時止住,隨著桑泠走近,聞野這才看見她交領衫領口處的白邊沾染上了幾滴血跡。

  並不明顯,但格外刺眼。

  屋內已有燭燈照亮,少女好似柔弱的模樣清晰映入眸中,瓷白的肌膚逐漸恢復血色,稍有凌亂的髮髻讓她顯得有些可憐。

  唯有那雙漂亮的眼眸,漆黑的瞳仁里映著光點,分明像是在詢問她所害怕擔憂的事情,但心下在意的卻是別的方向。

  聞野眉心微動,知曉她的害怕,又覺得甚是離譜。

  沉冷的眸光來回在將她打量一周,似笑非笑道:「所以一起什麼,你要和我一起睡?」

  桑泠眸光一顫,像是有一瞬被戳穿心事的心虛,但很快又回過神來,斂下眉目羞赧了似的,忙擺手道:「我是說與你在同一處屋子,我睡外面的坐榻也行的。」

  聞野有片刻沉默,眸底神色意味不明,叫人不知他此時在揣摩著什麼。

  好一會後,他才再度開口:「我暫且還要處理些事,這屋子沾染了血跡你一人睡這豈不更是害怕,已經無事了,你且回屋歇息,我會派人在外面守著你。」

  桑泠好似意料之中會被拒絕,幾乎沒有半分遲疑地點了點頭,模樣很乖,全然沒有要繼續糾纏的意思。

  只是她邁動步伐前,又忽的抬眸看了聞野一眼,眼尾微揚,眸光輕顫,緩聲道:「還有方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聞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桑泠已快速轉身邁步離去,模樣匆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幾步走到門前,又忽的頓了一下,背對著屋內小聲道:「別忙太晚了,早些休息,那我先去睡了。」

  直到沉寂夜色中清晰傳來隔壁房間關門的聲響,聞野才徹底從怔愣中回神。

  但心下卻莫名躁動了起來,那抹早已散去的柔軟回憶又再次席捲而來。

  好似還帶著溫熱的幽香,絲絲綿綿,纏繞心尖。

  思緒有一瞬回爐,她頓時又皺起眉頭渾身緊繃地防備起來:「你剛才喚我什麼?」

  防備視線中的男人冷淡禁慾,從內而外滲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和方才印象中那聲聲低柔的親昵呼喚違和地割裂開來。

  若是此前並不知欽春在何處或許還並不能深刻理解,可昨日聞野告訴她欽春與煙南相距較近,那一帶的風俗她便多少能夠理解了。

  畢竟,若是母親當初沒有將她從煙南送走,或許等待她的便是和孟圓一樣的命運。

  難怪孟圓看似毫無惡意,卻又明目張胆地接近聞野,她或許當真沒什麼壞心思,只覺給誰做小不是做,若是能在將軍府留下,便也不必再回去面對那般命運了。

  昨日的飯席,或許就是她最後準備要做的一次爭取,但聞野並未給她機會。

  桑泠不禁有些唏噓,動了動忍不住問道:「那孟姑娘這回回到欽春,可是會……」

  聞老爺子打斷她:「那哪能,我安排了了送圓圓,這事我不知曉便罷了,知曉了,自不能讓那家子胡來,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嫁誰不好,嫁給人做小,到底是我聞家表親,這些年雖是來往不多,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放心吧,這回我派的人去了欽春,便想將這事給她擺平了,再好好擇一良婿給圓圓。」

  桑泠聞言也跟著鬆了口氣。

  聊過此事,聞老爺子頓了一瞬,又開口問:「泠泠,這幾日身子可還好,回了上京可有想起些什麼?」

  桑泠看了眼聞老爺子擔憂的神情,還是低下頭搖了搖頭。<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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