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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吸一口氣,她還是很快有了動作,邁開步子朝著庭院一邊前去磨藥。

  馬車內的少女正襟危坐,睏乏得眼皮打架也仍舊提著心弦緊抱懷中的包袱。

  車軲轆碾壓過一塊硬石騰起顛簸,她懷中的包袱在搖晃中發出叮鈴的碰撞聲響,驚得她瞬間又瞌睡全無,連忙收緊手臂按住了懷中的響動。

  桑泠眸光微顫著警惕馬車外的動靜,好在行路的嘈雜聲掩蓋了懷中的聲響,似乎並無人察覺異樣,她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一隻白皙皓腕輕撩開馬車簾。

  桑泠看著窗外光影晃動的山景,和遙遠記憶中的零星碎片逐漸重合在一起。

  她這才確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前世,桑泠在十五歲這年,被母親遠送江州投靠表姑家。

  馬車再往前走不遠,便會抵達暫且安置她的莊子,待表姑家之後派人來此接她入城。

  這段路途中的記憶重新浮現腦海,複雜的情緒交織在心頭。

  桑泠重重闔眼,抱緊了懷中的包袱。

  如此人生,重活一世,她自不想再重蹈覆轍。

  馬車終是在日照初升時停在了半山腰上的莊子前。

  馬車外傳來馬夫粗獷的嗓音:「姑娘,到地方了。」

  話音落下,馬夫回頭欲要撩開馬車簾進一步喚醒趕了一夜路的姑娘,馬車簾已先一步被桑泠自己撩開。

  晨光落在少女瓷白的肌膚上,眉若春山,眼若秋水,明艷的容貌在一片素雅恬靜的山景中跳脫而出,令人移不開眼來。

  是馬夫見識少,也是桑泠美得不可方物,這般模樣出現在如此偏僻之地,任誰瞧了都難免驚艷一瞬。

  待馬夫回過神來時,桑泠已踏下馬車,目光安靜平和地打量著眼前的莊子,似乎對初到的新環境並無新鮮感,卻又看得目不轉睛。

  「姑娘,這莊子看著像是許久無人居住過了,就你一人來的此地嗎,你家裡人呢,怎未見有人出來迎你?」

  桑泠淡淡地收回眼神,清透的眸子裡卻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只輕聲道:「我還有父兄同行,他們有事在山下耽擱了,大抵午時就會抵達。」

  馬夫聞言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

  他原是雲台山下的村民,前幾日出行了一趟,返程時正巧遇到了在尋馬車上山的桑泠。

  他瞧著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獨自一人,便好心順道載了她一程。

  前世亦是如此,只是那時的桑泠面對馬夫的關心,毫無防備地就將自己的情況全盤托出。

  馬夫本也是好心,聽她一人遠行又獨居於此,也順道幫了她不少。

  只是半山腰上的莊子住了一位貌賽天仙的年輕姑娘一事,也因此被馬夫大大咧咧地傳了出去。

  唐洛嫣勒令她立即搬離這間小院,住到隔壁的小房間中。

  桑泠不敢反抗,更不敢惹是生非。

  寄人籬下便是如此,她只覺自己只有安分守己,儘可能地降低存在感,才能在知府安然度日。

  事實也大抵是如此。

  頭一年桑泠幾乎只在東院周圍活動,連著與蘇氏都鮮少碰面,更莫說並不常來東院的唐鎮宗。

  偶爾碰見唐洛嫣,她便會趾高氣昂地給她擺臉色。

  桑泠見狀大多是低頭退讓,直到唐洛嫣離去,才會匆匆邁步轉而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直到第二年,因著知府貴客到來,唐鎮宗設宴款待。

  桑泠被蘇氏喚到一同出席,她推拒不下,只能順從前往。

  那便是她第一次見到聞野。

  宴席上,她與那個俊朗高大的男人遙遙相隔。

  不僅是坐席的距離,更是她與整個宴席的賓客的格格不入,讓她僅是朝那頭看了一眼,便又很快收回視線,熟練地隱匿著自己的存在感。

  桌上有酒,桑泠未曾飲過酒,卻是因著閒著無聊忍不住淺嘗了幾口。

  酒果真是好東西。

  沒多會,桑泠便覺得自己格外放鬆,不顯拘謹也不再緊張無措。

  視線飄忽地移向人群最為聚集的主席方向。

  聞野在她迷離模糊的視線中仍是那個鶴立雞群的存在,一眼便能看見他,甚至耀眼得眸光顫動。

  那時,桑泠並未注意到一旁被蘇氏催促著不情不願端著酒杯靠近的唐洛嫣,但此時在夢中卻是瞧了個清晰。

  唐洛嫣滿臉煩悶,被蘇氏輕輕推搡了好幾下,才終是走到了聞野跟前。

  夢中,桑泠看見聞野桌前圍著不少人,他一側坐著笑得合不攏嘴的唐鎮宗,另一側坐著面無表情的陳頌知。

  隨著唐洛嫣走近,周圍聚集起一眾視線,也讓開一條道來。

  遙遠的距離令桑泠即使此時身處夢中,也想像不出他們當時究竟在說什麼。

  只能瞧見聞野先是一怔,而後竟端著酒杯站起了身來。

  他身形微傾明顯朝著唐洛嫣的方向靠近,這是他與旁人交談時所沒有的舉動,並且從桑泠的角度看去更顯親昵。

  那時桑泠只是懵懂地眨了眨眼,心想,原來自己的表姐竟是認識那位耀眼的男人。

  僅此而已。

  目光中,兩個酒杯相碰,碰撞聲隔著遙遠的距離並不能聽見。

  桑泠腦海中卻是一聲清脆的碰響。

  她赫然睜眼,似是驚醒一般發現自己原來是做夢了。

  六子和阿毛候在一旁面面相覷。

  他們也久未見到桑泠了,一聽聞野要在江州留下,便主動請纓隨行。

  可他們就這麼在客棧住了一夜,除了瞧見氣壓持續低沉的聞野一言不發,好似再未要有別的行動的意思了。

  屋中沉寂良久,六子先沉不住氣了,撓了撓腦袋大著膽子問:「將軍,我們今日不去知府拜訪嗎?」

  阿毛聞言一記眼刀向六子射來,暗罵他上趕著找抽。

  但聞野只是擰了擰眉頭,卻並未有要發火的跡象。

  片刻後,他忽的轉頭看向兩人,動了動唇,一邊在思索,一邊問:「你們這年紀的小姑娘,若是生氣了,應當如何哄?」

  六子和阿毛皆是一愣,而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們的確和桑泠年紀相仿,但他們又不是小姑娘。

  阿毛接話道:「將軍這是和桑姑娘吵架了?」

  聞野搖了搖頭,他並不認為這是吵架,只是桑泠年紀尚小無法思慮到他所顧慮之事,他也不知要如何讓她明白,此事並非一拍腦門就能衝動定下之事。

  桑泠需要思考清楚,他也還需時間讓一切穩定。

  六子不知聞野沉思著什麼,只一拍掌激動道:「哪是吵架,我昨日聽朱石哥說過了,是將軍惹惱了桑姑娘,三個月不見人影,一回來便同桑姑娘講大道理,桑姑娘能不生氣嗎!」

  阿毛倒吸一口涼氣,心底佩服六子這傻小子口無遮攔,啥也敢說。

  果不其然聞野眸光驟冷,瞪了六子一眼,嚇得六子頓時住了嘴,視線慌亂地飄忽一瞬,卻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聞野沉著臉色,腦海中浮現昨日桑泠氣急的模樣,耳畔似乎又聽見她賭氣似的話語:「下次不許聽別人吩咐,尤其是聞將軍!」

  他皺了皺眉,無法理解,嘴裡還是執意道:「但道理就是如此,不是嗎。」

  若非認識了桑泠,他想他這一生或許都不會有要與人成婚的想法。

  他本就是飄忽不定之人,更不知某年某日會可能戰死沙場,若是成家,他死後獨留妻兒在世,豈不孤苦伶仃。

  聞野不敢去想那樣的後果,但那夜發生在深山木屋中的事將一切都改變了。

  他無法否認,自己心悅桑泠,心悅到會日思夜想,會失去控制喪失理性,會牽掛,會擔憂,更會有以往從未有過的占有欲。

  已發生之事無法改變,他只能儘自己最大能力給她安穩的生活。

  三年,已是他能給桑泠承諾的最快的時間了。

  六子沒心沒肺,剛被瞪了一眼,這會又來了勁,翹著嘴角搖了搖頭,一點也不贊同聞野的想法。

  可他們就這麼在客棧住了一夜,除了瞧見氣壓持續低沉的聞野一言不發,好似再未要有別的行動的意思了。

  屋中沉寂良久,六子先沉不住氣了,撓了撓腦袋大著膽子問:「將軍,我們今日不去知府拜訪嗎?」

  阿毛聞言一記眼刀向六子射來,暗罵他上趕著找抽。

  但聞野只是擰了擰眉頭,卻並未有要發火的跡象。

  片刻後,他忽的轉頭看向兩人,動了動唇,一邊在思索,一邊問:「你們這年紀的小姑娘,若是生氣了,應當如何哄?」

  六子和阿毛皆是一愣,而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們的確和桑泠年紀相仿,但他們又不是小姑娘。

  阿毛接話道:「將軍這是和桑姑娘吵架了?」

  聞野搖了搖頭,他並不認為這是吵架,只是桑泠年紀尚小無法思慮到他所顧慮之事,他也不知要如何讓她明白,此事並非一拍腦門就能衝動定下之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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