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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野靜靜看了桑泠片刻,臉色稍有緩和,語氣卻仍是生硬道:「那便出發吧。」

  桑泠心知自己或許不巧撞見他談論公事了,乖巧地點了點頭,不必聞野多說,自己便手腳並用地先行登上了馬車。

  纖細的身影躬身入了馬車裡,直到馬車簾徹底落下,站在一旁的士兵才尷尬地摸了摸鼻頭,壓低聲音道:「將軍,你對人家小姑娘也太兇了吧。」

  聞野眉梢輕挑,不明所以:「我凶了嗎?」

  士兵點點頭,看著這張面無表情時便顯得冷厲的俊容,道:「她又不是故意的,興許真沒聽見什麼,就算真聽見了也並無大礙吧,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叫你莫名其妙這麼一瞪,估計心裡都委屈上了。」

  聞野似是仍舊不覺自己哪一句凶了桑泠,但士兵所說的委屈又讓他想起桑泠方才乖乖抿唇點頭的樣子。

  他轉頭看了眼還有微小晃動的馬車簾,心下微動,一旁的士兵忍不住又小聲嘀咕道:「將軍這般不解風情,可如何能討得桑姑娘歡心。」

  怎麼就猜錯了呢。

  桑泠不明白。

  接連兩天相安無事地趕路,但桑泠心裡可一點也不放鬆。

  聞野似乎的確要事纏身,且不知他此番突然順路要前去江州幹什麼,但江州之後還有行軍隊伍在繼續南下,他定是忙完便會馬不停蹄地離開。

  聞野忙碌,這是她上輩子便知曉的事,至此哪能有再多時間讓她下手。

  這日他們抵達驛站中轉,聞野帶了幾個人騎馬趕去了十幾里外的城鎮,桑泠被安置在客棧里,留有六子和阿毛陪同。

  這兩人是此次隨行的士兵里年紀最小的,六子與桑泠同歲,阿毛要年長他們一歲多。

  因著年紀相仿,兩人又性格爽朗風趣,幾日接觸下來便熟絡了起來。

  午飯時分,三人坐在客棧大廳里等著店小二上菜。

  六子和阿毛皆發現桑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桑泠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桌面上,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面面相覷一瞬,六子忽的咧嘴笑著轉頭看向桑泠:「桑姑娘,將軍一會就回來了,不過小半日時間,用得著這麼魂不守舍嗎?」

  桑泠一愣,回過神來,卻並沒有被戳穿心事的羞赧,只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這麼明顯嗎,連你們都看出來了?」

  連這兩個大大咧咧的毛頭小子都瞧出她在魂不守舍了,聞野怎會看不出來。

  不僅是今日他離去這大半日,前兩日她同樣如此,聞野卻像是什麼也未察覺一般。

  不再提起那日馬車內的話題,也再無更多別的交談。

  他們好似突然進展了一大步,又戛然而止。

  阿毛不知桑泠心中所想,還傻乎乎地笑著:「這還不明顯,瞎子都看出來了,桑姑娘,你就這麼喜歡咱們將軍啊?」

  兩個毛頭小子也是口無遮攔,一般女子若是被這麼直白道出少女心事,早已羞得面紅耳赤惱怒不已了。

  桑泠卻是忽的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麼突破口,一下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朝兩人鄭重點點頭:「當然喜歡了,將軍不僅救了我的命,這一路也多虧有他同行送我前去江州,將軍那樣的男子,很難讓人不心動吧。」

  桑泠說這話時表情十分認真,眸底澄澈的光亮不含半分雜質,不像是帶有複雜色彩的情愫,卻又叫人反駁不了她真摯的感情。

  話音落下,反倒是六子和阿毛兩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艷羨又嫉妒,可奈何自知哪能比得上自家將軍,天仙般貌美的小姑娘自是只會對自家將軍一見傾心。

  桑泠卻在心底仔細回味著自己方才這番話。

  陳頌知顯然不懼他的怒意,輕描淡寫回了一句:「若是桑姑娘回了信,今兒這事就得交給朱石來安排了,你有何資格說我?」

  陳頌知一語擊中人痛處,整整三個月,聞野寄出的那封信石沉大海,壓根沒收到桑泠隻言片語的回音,聞野的暴躁顯而易見,卻又生生隱忍著,直到此刻被一戳,就像是要火山爆發了似的。

  「我能有你這麼變.態?」聞野眼眸冷厲瞪去一眼,「一日不落地讓人給你匯報唐姑娘的行蹤,若她真知曉自己被你這般監視,能受得住嗎,還不得給你嚇跑?」

  陳頌知手上的信紙密密麻麻記錄著近來唐洛嫣每日的行蹤,有的更是細緻到今日與何人說了何事。

  自陳頌知離開,他留在知府的人每日皆會記錄,攢上七日一併寄給陳頌知,一連三個月,唐洛嫣每日發生的事,他都能知曉得一清二楚。

  說他變.態?

  他或許是該承認,可是他難以自制,如此已是他能妥協的最大程度了。

  久未見到她的思念之情,已是快將他折磨瘋了。

  正這時,朱石從外入了帳中,見到聞野和陳頌知像是劍拔弩張似的還愣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嘴角揚起笑,也壓根不管這倆時常吵嘴的兄弟,開口道:「將軍,營中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何時啟程返京。」

  聞野微微頷首,正要張嘴說什麼,一旁陳頌知忽的站起身來,一手按住了他的肩。

  聞野皺眉回頭:「幹什麼?」

  至此,陳頌知才終是從他那一堆變.態的信紙中抬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向聞野,道:「之前本還想著此事無關緊要沒必要告訴你,但現在好像出事了。」

  「什麼事,你說清楚?」

  「兩個月前,嫣兒帶桑姑娘參加了江州的冬日宴,她在宴席上認識了此前在上京就和你稱兄道弟那位,江別塵。」

  聞野眉心猛然跳了一下,還未聽到後文,就已是有急躁的情緒湧上,咬牙切齒般問:「你怎麼才說?」

  陳頌知放開他聳了聳肩:「因為你說我變.態啊。」

  頓了一瞬,他視線再次掃了一眼最面上的信紙,再度開口道:「別的倒是沒什麼,就是最近的一次報備上寫,嫣兒很高興,知府上下忙碌著好事將近,開年後桑姑娘和江別塵的婚事就要定下了。」

  聞野身形一僵,瞳孔瞬間緊縮,眸底神色暗沉陰冷,僅是垂眸向陳頌知手中的信件瞥了一眼,他所說之事赫然寫在信紙的最後一行,正是除夕之日。

  陳頌知仔細地將自己的信件收起,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聞野僵硬的肩頭,輕飄飄道:「就是不知,知府表小姐出嫁,唐老爺會不會給你寄請柬呢?」

  本是前來詢問的朱石聽得一頭霧水,看了看聞野,被他沉鬱的臉色嚇到,又看向陳頌知,顯然什麼也看不出。

  最終,他還是硬著頭皮在死寂一片的氛圍中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將軍,那我們還……回京嗎?」

  「備馬!」聞野驟然抬手,身上沉重的盔甲被卸下,落在地方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嚇了朱石一跳。

  桑泠略微訝異地微張了唇,眼眸放大像是未曾預料到似的:「是嗎,那便是六子和阿毛說錯咯。」

  把事情推到兩個年輕士兵身上桑泠也一點不覺愧疚。

  她的確不知陳頌知究竟是哪裡人,方才的說辭不過是隨口一說。

  於她而言,他就是聞野生前的一個部下罷了,連他是隨行軍醫之事也只是今生才知曉的。

  看著桑泠這副模樣,聞野心中躁意更甚。

  這個滿嘴謊話的小姑娘,壓根就像是在把人耍著玩似的。

  剛做過治療的右腿開始隱秘地泛著刺痛,袖口下的指骨不自覺收緊握成拳。

  聞野臉色逐漸陰沉起來,還未開口,耳邊忽的傳來帶著煙南軟調的柔聲:「其實,我也的確有事找你,但……」

  聞野抬頭:「但什麼?」

  一陣窸窸窣窣聲,桑泠垂著頭在腰間的荷包里翻找一陣。

  再次抬頭,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小圓盒,看著精巧像是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卻又並無普通胭脂水粉包裝得花哨。

  伸出手的那一刻,桑泠覺得有些肉疼,但面上絲毫不顯,只繼續溫言細語道:「但不知你是否用得上,所以一直在猶豫是否要給你。」

  聞野一愣,方才陰沉的臉色在瞬間消散大半,怔然看著桑泠手中的小圓盒,一邊接過一邊問:「這是什麼?」

  桑泠面頰恰到好處地泛起微紅,在燭火映照格外清透盈亮:「外傷藥膏,上次我在小鎮買吃食時在一間藥鋪買下的,藥鋪大夫說這藥膏不僅能療傷祛疤,也能緩解傷口疼痛,對外傷甚是有效,我想著你的腿傷嚴重,只怕這一路顛簸定是不好受,所以當時買下想著說不定對你的傷勢有幫助。」

  聞野面上的緊繃在此刻徹底鬆緩下來,瞳孔緊縮一瞬又放大,圓盒拿在他的大掌中顯得格外小巧。

  所以是那次買打糕時一同買下的嗎。

  聞野粗糲的指腹摩擦圓盒盒身,沒急著打開,只語氣淡然問:「那為何現在又給我了?」

  「傷口很疼吧。」桑泠眸中有光,視線卻好像透過眼前的聞野穿梭到了更遠的地方。<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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