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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臟劇烈鼓動,將大量血漿泵出體內,越是用力拼殺,血流失得越快,深陷敵陣時,根本沒有低頭處理傷口的餘地。霍七郎清楚知道,短短五次呼吸之後,她將因大失血昏迷倒地。

  拖延了近十年的死期終於來臨了……但這一次並非為國為民,也不為任何虛無縹緲的大義。她要為守護一個具體的人,一個可以真實相擁的人血戰到死,無論他姓甚名誰。

  唯一的遺憾,是沒有機會回頭再看一眼那張絕世的容顏。

  霍七郎渾身浴血,心中卻充滿了奇異的滿足感,她放聲大笑,雙手盪起陌刀,從胸腔中爆發出一聲快意的嘶吼:

  「霍七——盡責!!!!!」

  第150章

  重傷的霍七郎一聲響徹雲霄的咆哮之後,精疲力竭的眾侍衛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然來臨,緊跟著爆發出負傷猛獸般的怒吼:

  「宋映輝盡責!」

  「黃孝寧盡責!」

  「徐來\徐興盡責!」

  牙兵們被這些戰士悍不畏死的豪邁氣勢所震懾,一時站定了不再衝鋒——鎮守南門的這名陌刀猛將已是強弩之末,只要稍微等待片刻,她自會因流盡鮮血倒地身亡。

  李元瑛的視線全被霍七郎身上如噴泉般湧出的血流所占據,止不住渾身惡寒,顫抖不休,再也支撐不住,幾近癱倒在地。

  他的人生猶如一條危機四伏的漆黑窄道,若不奮力搶奪便會敗落,而敗落則註定慘死。宮牆內冤魂不散的血塗鬼,被活埋在陵墓中的胞妹……

  血紅色的回憶洶湧反噬:母親全身浸泡在血泊之中,慘白的面孔,急促的呼吸,濃稠的血漿從床榻流向地板,寶珠聲嘶力竭的哭聲……難道這是他命中注定要遭受的詛咒,要再次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子流盡鮮血而亡?

  可還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任何阻止生命之源流失的手段?

  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一段話,每個字都清晰無比,那是霍七郎的聲音:「湯劑止血效果有限,如果出血量很大,直接用手按壓傷口,在靠近心臟的一端綑紮布條……」

  要止血!要止血!與母親不同,她所受的是外傷,還有一線生機。

  李元瑛已然站立不住,四肢著地,向著重傷的霍七郎匍匐過去。於夫人沒能拉住他,羽箭不斷從頭頂掠過,敵人已存了斬盡殺絕的心思,就算投降也是必死無疑。

  霍七郎只覺頭暈目眩,耳鳴陣陣,力量隨著失血快速流失,就算要同歸於盡,也要在死前多帶幾個人下去……她正如此想著,忽然有一雙手攬住了負傷的那條腿。

  她正要反手剁下,卻感覺到那雙冰冷的手緊緊地按在大腿內側的傷口上,用力將泉涌般的鮮血壓在體內。血漿打滑,手指滑著嵌入傷口內部,鼓動的血脈竟然和心跳節奏一致。

  要綑紮,要布條……李元瑛一手壓著傷口內的出血源,一手顫抖著往自己頭臉上摸索,傷口噴出的溫熱鮮血同時將他染紅。扯下頭上的抹額,他手口並用,將這條嵌著玉片的絲帶狠狠勒在她大腿根部。

  「對!對!就是那麼干!用力!真乖……」

  霍七郎已猜到那雙手的主人是誰,臉上浮現出意外的驚喜笑容,她繼續揮舞陌刀,將眼前的敵人逼退,為他的急救操作留出間隙。將抹額打結後,李元瑛試著鬆開手,湧泉般的血流竟然真的止住了。

  「行了,退後!」霍七郎一聲令下,他知道自己礙事,毫不遲疑,手腳並用退回屋內。

  雖已流失了不少鮮血,但有止血帶暫時壓制,還可以再堅持一陣。絕處逢生,霍七郎振奮精神,高聲對敵人吼道:「老七就是天生命硬,擋刀擋槍擋煞,來啊!再戰!」

  一邊吼一邊退了兩步,將敵軍引至迴廊,她猛揮陌刀,將全身力氣灌注在這件巨型兵刃上,砸向廊柱。這一擊剛猛絕倫,木柱當即從中折斷,迴廊之上的大片屋檐隨之坍塌,塵土飛揚,瞬間淹沒了十幾名牙兵,屍體和殘瓦斷梁將南門堵住。

  霍七郎暫時得以抽身,穿越屋宇,再奔向北門支援。有她這等強援頂上,眾人精神大振,瀕臨崩潰的防線再度支撐住了。

  此時身在院牆外的劉勉感到坐立難安,小小一座院落,派進去的兵將已逾百人,不僅沒能攻克據點,還有幾個完全被嚇破膽的牙兵不顧斬首之責,從裡面連滾帶爬地逃了出來。

  劉勉罵了一句髒話,對身邊的什將下令:「將裡面的廢物撤出來,直接放火燒!」

  那什將心想這條街都是木構建築,放火之後恐怕會牽連整個裡坊,然而主將已經下令,哪裡敢有半點違逆,即刻著人去準備火油。可剛剛跑出去五步,就被一支破甲箭插在胸口,仰面而倒。

  劉勉一驚,尚未及反應,鋪天蓋地的箭雨已經從天而降。他身邊的親兵連忙持盾防守,護住主將。一輪齊射過後,隆隆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街道另一頭揚起大片塵土,仿若北境的沙塵暴來襲。

  塵暴之中,一隊精銳騎兵疾馳而來,彎弓射出第二輪箭雨,距離拉近到二百步之內時,已能看清這隊人馬穿著王府戰袍,他們收起弓矢,齊齊抄起長槍,迅猛地攻向敵軍。

  牙兵們措手不及,被騎兵踐踏衝撞開來,率領騎兵衝鋒的人正是韶王府典軍袁少伯——援兵總算趕到了。劉勉心想王府總共才一百多個侍衛在冊,並且全是步兵,不知他們從何處弄來那麼多良馬。

  他亦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驚之後並不慌張,畢竟這裡不是長安,幽州城內是他們劉家的地盤。正要下令重整隊形,派人去調集更多牙兵,卻有一名傳令兵滿臉驚慌地來報:「都將!子城遭襲,右廂兵馬使反了!節帥命您趕緊回防!」

  「什麼?!」

  劉勉頓時勃然變色,他預料到韶王可能會垂死掙扎,卻未曾想在這種時刻遭遇謀反。子城是劉昆的老巢,節度使府的所在,此時劉勉再也顧不得這間外宅,立刻下令所有人撤離燕都坊,迅速前往城南回防。

  但袁少伯並未給他這個選項,在身側兩騎的護衛之下,他徑直穿過敵陣,用一丈八尺長的馬槊刺中了劉勉的後心,戰馬馳騁的衝撞力加上他的巨力,劉勉雖身著明光鎧,卻依然被矛尖貫穿,袁少伯怒喝一聲,將他從馬上挑落下來。

  劉勉旗下的左衛牙兵本就在外宅死傷慘重,見主將身亡,登時失去了鬥志,被王府騎兵一路驅趕追殺,狼狽地從燕都坊逃了出去。

  袁少伯接到報信火速回防,心中掛念著韶王的安危,無意繼續窮追猛打,勒馬返回外宅。只見庭院中滿地皆是屍骸,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肚破腸流,每一寸土壤都被血漿染成暗紫色,影壁上甚至還掛著腸子。

  袁少伯心驚肉跳,不知韶王是否還倖存,帶眾兵將沖向中庭,屋宇迴廊已然坍塌,他們繞到北邊,見宋映輝身中多箭,倚著廊柱,黃孝寧正在為他包紮,徐來和徐興兄弟左右攙扶著李元瑛,試圖讓他緩緩起身。

  「主上!」袁少伯還刀入鞘,奔到他身前,「末將來遲了!您……」

  李元瑛與其他侍衛一樣,頭臉上糊滿了鮮血,一時難以分辨何處受了傷,他疲憊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的血。派軍醫來善後……」

  袁少伯再向室內望去,猶如血人般的霍七郎撐著陌刀,一瘸一拐地朝向牆邊走過去。宇文讓靜靜地側臥在破窗邊,仿佛那一日相伴出門作樂大醉之後睡著了一般。

  她嗓子已經吼到嘶啞了,喊道:「喂!這次別指望我再扛你回去了。」

  宇文讓一動不動。霍七郎輕輕踢了他一腳,他翻身仰臥過來,雙眼的瞳孔已然擴散了。醉臥沙場君莫笑,不管喝多少醋湯解酒,這個年輕人再也無法清醒地起身了。

  霍七郎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坐倒,陌刀鏘啷一聲掉落在地上。十年後的這一戰,援軍終於及時趕到了,她以為自己會感到釋然,然而卻是一種莫可名狀的空虛,仿佛那些年的記憶與情緒已隨著血液流走,茫茫然不知身處何年何月。

  袁少伯指揮侍衛們將傷者抬回王府救治,霍七郎被人攙扶著出門,餘光看見康思默穿著一身牙兵的衣裳,正擠在人群中探頭探腦,她渾身一震,掙扎著想要奪刀砍人,被袁少伯輕輕攔下。

  「多虧了通事及時趕來向我報信,否則再晚片刻,就全軍覆沒了。」

  霍七郎又是一陣茫然,看著那捲毛蠻子沖自己擠眉弄眼地賣弄。

  李元瑛經過她身邊,輕聲道:「我授權他一旦感到有任何異常,立刻逃走求援,膽小之人往往直覺敏銳,即便不能參戰,亦有其用處。」

  霍七郎回想夜宴上那次煙花意外,康思默也是早早腳底抹油,事後卻並沒有被追責,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這頭狡猾的狐狸,總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傷者與陣亡者被分別放在騾車上運送,家令親自趕著馬車過來迎接,李元瑛登車之前,回頭朝霍七郎望了一眼,袁少伯會意,命人把她抬到王的車裡。<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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