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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七郎跟隨他來到應該是主人寢室的房間,室內燃著熟悉的薰香,繡帷輕垂,錦被繡枕,珠簾半卷,妝檯上擺放著各種精緻的化妝用品,臥榻旁邊矗立著一面一人高的巨大銅鏡,確實是她想像中高門權貴的妾室應當住的臥房。

  只是室內空無一人,也沒有誰藏在暗處的呼吸聲。

  霍七郎更是滿心迷茫,李元瑛指著那面大銅鏡道:「那便是景氏。」

  霍七郎驚愕地看了看他,又看看那面價值不菲的奢華鏡子,即便不識字,也能意識到「景」和「鏡」同音。

  期待已久的會面,竟然是一面冷冰冰的鏡子,她有些失落,問:「外宅其實沒有景夫人這個人?」

  李元瑛略顯疲憊地道:「幸虧沒有,我再也招架不了第二個崔令容了。」

  於夫人昨日已從王府來人處得知王妃投毒之事,自責道:「是我和厲夫人失察,日日陪伴郎君身邊,竟沒有發現衣物有毒,若是我勤快些多為郎君做幾套中衣,也不至於中毒如此之深。」

  李元瑛搖頭道:「那並非你職責所在,掌管這宅院方是本職。」

  霍七郎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他以前來外宅探訪,病情反倒加重了,敢情這裡並沒有能讓他脫下裡衣的美嬌娘,穿著毒衣又忙又累地籌謀,回府時自然心情不好。這閨房裝飾得如此華麗精美,連梳妝用品都一應俱全,簡直跟他那把寶劍一樣,毫無必要。

  只不過此人從來不肯照鏡,怎麼這外宅倒有那麼大一面鏡子?

  正當她琢磨要不要問的時候,李元瑛坐在妝檯前,對於夫人道:「更衣吧。」

  於夫人憐惜地道:「郎君不再歇息片刻?」

  「不行,城外的人要見到我本人才肯動手,烏古可汗也要收到回信才會借兵。」

  于氏上前,先幫他褪去了外衣,接著取出一套襦裙幫他換上,在髮髻之外套上假髮。因生來便如何郎傅粉,眉目如畫,故而省卻了青黛胭脂,只在額上貼了個花鈿。

  在霍七郎震驚至極的眼神中,於夫人將韶王打扮成一位天姿國色的高個女子。他向來神情嚴肅,如此裝扮,更顯得欺霜賽雪,令人深感高不可攀。

  「再拿一套裙裝給她,身材應當是差不多的。」李元瑛吩咐道。他起身走到銅鏡前,照了照這一身行頭。

  他深恨自己令人輕視與非議容貌,因此日常從不照鏡。除了一種情況例外——穿上女裝時,從鏡中仿佛能望見幾分母親當年的影子。

  他仍記得她充滿智慧的話語和溫柔的懷抱,然而無論畫師的技藝多麼精湛,畫像上的她總是跟記憶中的大相逕庭。唯有在鏡中看到活動的影像,才能喚起內心深處的懷念。

  李元瑛伸出手,往鏡中人的面孔上輕觸了一下,在心中叫了一聲阿娘。

  於夫人拽著呆滯的霍七郎,為她套上裙裝,又梳了個簡單的墜馬髻,接著將他們先前的衣物裹進出門的行李包袱里。

  失語良久後,霍七怔怔地對李元瑛道:「這面鏡子不是景夫人,大王才是景夫人。」

  李元瑛冷冷地說:「閉嘴,這是在你來之前的替身計劃。」

  然而已經打開話題,霍七郎便按捺不住了:「你大老婆想殺你,楊主簿的閨女沒進門就病死了,唯一的外室就是大王自己。」

  「不過是暗度陳倉的權宜之計。」李元瑛敏銳地預感到她要說出什麼氣死人的話了,再次喝止:「閉嘴。」

  「我著實想不明白,大王生得這般模樣,異性緣怎麼會差得離譜?怪不得在床上……」

  「閉嘴!!!」李元瑛臉色隱隱發青,怒聲喝道。

  於夫人啼笑皆非,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忍笑,從背後扯了扯霍七的袖子:「郎君尚有要事處理,別招惹他。」心中暗想,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李元瑛流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了,雖氣傷肝,怒傷肺,但生氣也算有朝氣,比鬱鬱寡歡如一潭死水要強得多。

  兩人都裝扮妥當之後,於夫人打開臥榻一側的暗門,引領他們從夾道走到一處陌生院落,那裡有輛樸實無華的牛車等候著。

  登車時,因換了裙裝,沒男裝袍服那般便利,霍七郎扶了一把車廂,發覺廂壁比尋常的車要厚,四壁鋪滿了厚厚的掛毯和地毯。

  於夫人為他們點了一根蠟燭照明,叮囑道:「在這車內說話,外面聽不真切,但仍需小心城門尉查看。」

  關上廂門後,趕車人什麼也不問,自行趕著牛,朝出城的道路走去。

  第145章

  牛車裡裝飾遠不如王府的馬車那般富麗堂皇,面積也小了許多,壁上掛著一隻足以遮蓋全身的冪籬,長長的面紗垂落在地毯上。

  李元瑛雖身著女裝,卻依舊正襟危坐,氣勢凜然,霍七郎從未見過這樣冷艷絕塵的女郎,被迷得目眩魂搖,然而為他逼人的容光所懾,一時拘謹起來。未見過此人之前,她時常猜想,不知天下第一絕色會是男子還是女子,萬萬沒想到,二者皆是。

  她心中不禁想:萬物造化,凡人根本猜不到何處會有驚喜。

  呆呆地跟他對坐片刻,車廂前壁上傳來三聲敲擊,李元瑛吹熄了蠟燭。接著廂門被拉開了,外面人影晃動。駐守東門的城門郎例行查車,見紗簾之後的陰影中隱約坐著兩名美婦,巡兵不敢多瞧,又將廂門關上了。

  牛車晃晃悠悠地駛過東門,行了二里,再轉向南方。

  待到城牆漸漸從視線中遠去,李元瑛摘下假髮,褪去女裝,從於夫人準備好的包袱里抽出一件素色圓領便服穿上,又恢復了男兒身。

  還沒看夠,景夫人便消失了,霍七郎心中頗為惋惜,稍微幫他整了整衣裳,見他把眉心貼的花子給忘了,卻不出言提醒,只問道:「朝廷禁止大王離開幽州城,在我來之前,為避開節帥和監軍使的監視,大王就開始扮成女子模樣坐車出城了,是嗎?」

  李元瑛微微點了下頭:「若不是莫名其妙生病,我本無需別的替身,自己便足夠了。」

  霍七郎感慨道:「老七今日知曉的秘密,足夠掉十次腦袋了吧。」

  李元瑛冷淡地道:「你留著自用,這樣空空作響虛有其表的腦袋,我要來也無甚用處。」

  霍七郎又問:「咱們如今要往何處去?」

  李元瑛不答,沉默半晌,神情肅穆地道:「保守秘密的人越少越安全,但唯有一人察覺到真相時,反倒容易出意外。接下來我要說的事,無論是二位乳母抑或其他心腹都不知全貌,現在要全部告訴你,萬一我日後有不測……

  他頓了頓,想到圖謀之事牽連甚廣,雖沉謀研慮,但誰都無法保證萬無一失,倘若不幸落敗,能活著突圍出去的人,或許只有眼前這個武藝高強的遊俠了。

  他繼續道:「如若有不測,需由你將此事轉告寶珠。」

  霍七郎一驚:「還有更大的秘密?難道大王其實是仙人下凡,這就要回天上去嗎?」

  李元瑛並未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沉聲道:「此事有可能關乎我生身母親亡故的真相。」

  霍七郎心中一緊,「哦」了一聲,謹慎地告誡自己真得閉口藏舌了。

  李元瑛沉著思索,將多年來深埋在心中的線索捋順,緩聲道:「所有事情最初的起源,要從我出生之前,長安涇淵兵變,梁王出逃蜀地之時說起。事發時,那個男人恰好在郊外禁苑打獵……」

  霍七郎默默聽著,心想梁王不就是當今皇帝,李元瑛的親生父親嗎?在他口中竟成了『那個男人』,聽起來頗有怨言。

  「他身邊帶著長子李承元和幾十個部曲,聽說叛軍攻入都城,便扔下一府妻兒,徑直帶人向西南方向倉皇出逃。梁王府遭叛軍洗劫,自王妃以下,數十名姬妾和孩童皆命喪賊手,屍骨無存。」

  霍七郎早見過城破人亡的慘狀,心情沉重,小聲問:「貴妃既然倖存,梁王應該帶上她了?」

  李元瑛搖了搖頭:「母親和其他女子一樣被遺棄在長安。逃難途中,梁王一行在路上顛沛流離了十餘天,有天半夜,僕人發現有一隻白色狐狸鑽進駐紮營地,怎麼驅趕都趕不走,不停鳴叫,像是要引人跟隨。梁王帶人跟著白狐出去,翻過幾座山頭,在一處隱秘的山洞外,白狐鳴叫了一聲,便站著不動了。

  他命人進洞查看,竟然是母親薛孺人孤身躲在裡面。她自述被一位武功高強的女冠所救,那仙姑似乎身有神通,把她從亂軍之中背出來藏在此處,又派白狐去通知梁王來迎接。母親雖顯得驚懼憔悴,但毫髮未傷,身上的石榴裙仍是失散當天所穿,沒有破損。」

  聽到這般傳奇的故事,霍七郎忍不住想,假如輕功強如青衫客洞真子,或許有在亂軍中救人的可能,但倘若武功稍遜,再強的高手也抵不過軍陣的箭雨長槍。依據李元瑛的年紀推算,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之中,有這麼一位養狐狸的道姑嗎?

  李元瑛繼續道:「將母親帶回營地之後,梁王身邊再無其他女子,對她珍愛備至。七個半個月後,我在蜀地出生,倒推受孕時間,應是在梁王府中。<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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