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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助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提醒江斯澄,說要出發回去了。

  喻挽靈這才知道:這次來江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我要走了。」江斯澄抬起眼看她,眼神複雜,似乎在期待她能說些什麼。

  「好,再見。」喻挽靈語氣寡淡,毫無感情地說道:「再也別見。」

  江斯澄垂著眼,默不作聲。

  他拿起喻挽靈的手,臉上去。

  「可能又要斷聯一段時間。」

  他抓著喻挽靈的手,用她的手指描摹著他的眼、鼻、唇。

  「但是,我們不會真正分開的。」

  江斯澄離開了,但是她的手掌還留有餘溫。

  喻挽靈努力想要把江斯澄的一切剝離。

  她迫不及待地又換了新的手機號,還重新申請了社交帳號,並且開始拒接一切陌生號碼。

  她不知道這個方法有沒有用,但還是想圖個心安。

  不過也如她所願,連續一個月都沒有收到任何騷擾,一切都很平靜。

  平靜到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江斯澄好像真的退出了她的生活。

  但是只有喻挽靈自己清楚,這只是表面的平靜。

  江斯澄確實走了,人是離開了她的生活,可是又沒有真正「離開」。

  他並沒有帶走喻挽靈心中的恐懼。

  每天,喻挽靈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會忍不住東張西望,看看四周有沒有可疑的人,她總是覺得會有人偷拍她。

  就連坐在教室也會坐立難安。

  因為江斯澄給自己展示的一些視頻文件中,有自己在教室的。

  有時候,她經過一些轉角、或者沒人的角落,會格外提心弔膽,總要留意江斯澄會不會在這些地方突然出現。

  是啊,他是離開了,可他帶來的陰影卻如附骨之疽,讓她餘悸猶存。不論身處哪個場景,她都容易聯想到他。

  這種如影隨形的陰影始終籠罩著喻挽靈,像揮之不去的心魔,無論她走到哪裡,他的陰影都在纏繞著她。

  他已經完全滲透進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絕望地發現:原來自己無法真正擺脫他。

  也許身體可以離開他,但是精神上不能。

  她始終活在他的陰影里。

  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喻挽靈也沒有因為這些而東躲西藏不敢出門,她仍然決定邁開腳,嘗試新的生活。

  她開始參加社團活動,也加入了學生會。

  但是出於警惕,她不與任何人深交。偶爾會有男生和她搭訕、同行,她沒有拒絕,因為她想要嘗試和江斯澄以外的異性來往,只是那種普通朋友的交往。

  在認識江斯澄之前,她也很少和男生來往,江斯澄是唯一一個和她深交的異性。

  她想:是不是自己和男生基本不相處,所以難以忘記他呢?

  但是接觸下來,她發現自己其實很牴觸和異性接觸,男生和她走得近些,她會本能地拉開距離。

  跟她單獨說話時,她也會有點不耐煩。

  她找不出原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難以接受。她討厭和男生單獨面對面,也討

  厭對視,那種故作低沉的男性嗓音都連帶著討厭。

  她很容易把任何男性跟江斯澄進行對比。

  江斯澄長得好看,跟他對視、交流時,他的臉是賞心悅目的。

  他不抽菸、愛乾淨,身上從來沒有異味,甚至還有好聞的味道。

  越對比,越覺得別的男生哪哪都糟糕,所以她很快就放棄了,不再想要和異性/交朋友。

  2月。

  結束了公共課的考試,喻挽靈和室友在外面聚餐,大家聊著下周的專業課考試以及暑假安排,聊完這些,又開始聊起私人問題。因為有一個室友脫單了,大家忍不住八卦起來。

  喻挽靈向來不愛參與這種話題,所以這次依然在旁邊做一個隱形人,自己默默地看手機。

  但是大家也不想冷落她,聊完以後主動問她:「你們文學社的那個姓吳的男的,還找你沒?」

  喻挽靈解釋:「他只是送我回了一次宿舍而已。」

  就一次,剛好被室友看到。

  「不過你們看起來確實沒啥,他比你上次那個差遠了,要談也要挑個好的嘛。」

  室友的話讓喻挽靈一頭霧水,「上次那個?哪個?」

  她接觸的男生不多,而且都會保持距離,能有哪個?她實在想不出來。

  「就上次在醫院那個啊,之前他不是會跟你去食堂吃飯嗎?」

  喻挽靈馬上明白,她們說的是江斯澄。

  她不想多提他,簡單地答了一句:「我們不是,而且沒有來往了。」

  室友看出了她不想多說,也識趣地不聊這個,開始聊別的。

  聊著聊著,坐喻挽靈對面的兩個忽然噤聲,還對視了一眼。

  她們遲疑地叫了喻挽靈一聲。

  喻挽靈應了一聲,但是感到氣氛有點不對。

  室友指了一個方向,欲言又止:「你看,那不是……」

  喻挽靈心裡疑惑,順著室友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不經意一瞥,喻挽靈的呼吸陡然凝滯,身體也瞬間僵住。

  是江斯澄,他在她們身後這桌靜靜地坐著,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身上,一雙黑眸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

  兩個人無聲對視。

  沒有言語,沒有多餘的動作,就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沉默,卻帶著某種意味深長。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的目光似探究,又似在思索。

  這一對視,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這種毫無波瀾卻又極具壓迫感的注視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喻挽靈收回目光,對室友們說:「我們走。」

  幾個人一起站起來,喻挽靈急匆匆地走最前面。

  「喻挽靈。」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富有力量,直直穿透周圍的一切雜音,清晰地傳進喻挽靈的耳膜。

  她假裝聽不到,繼續向前。

  「給我幾分鐘。」

  她不理。

  「……就幾分鐘,說完我就會走。」

  這句保證清晰有力,終於打斷了喻挽靈前行的節奏。

  喻挽靈叫室友們先回去,然後坐到了江斯澄對面。

  「我們可以簽個協議。」

  江斯澄把一份協議推至她面前。

  喻挽靈盯著看了一會兒才翻頁。

  「你不喜歡我來找你,那就這樣,我們可以做個約定,我找你之前和你提前聯繫。」

  「當然,你也有報酬,每個月我都會給你打款。」

  「如果你不願意發生關係,可以不做。」

  「只要你能同意我們的見面。」

  喻挽靈一邊看一邊聽。

  江斯澄說的這些都在協議里用文字詳細說明,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條款,大致瀏覽下來,就是個「不平等條約」。

  只利她的不平等條約。

  喻挽靈一直沒說話,等到江斯澄說完了才開口:「說完了?」

  「說完了。」

  喻挽靈把協議蓋上,問:「究竟要怎麼做,你才會死心?」

  江斯澄看著她,眼眸深邃而專註:「死心?不會有這一天。」

  喻挽靈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協議書上,在白紙和黑字間緩緩游移。

  看到這份協議書,她只覺得荒唐可笑。

  看到他和自己協商的樣子,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以前的自己很天真,總愛講道理,總希望靠協商解決問題。

  可是「道理」只能說服得了君子,卻說服不了沒有道德的人。

  所以她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拿捏。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脾性,所以這次又想故技重施是嗎?

  喻挽靈拿起協議書,開始慢慢地撕。

  她撕得慢條斯理,撕得很有耐心,臉上也沒有喜怒。

  撕完,她把碎紙全部甩他臉上。

  撕碎的紙片從手中飛散出去,直直砸他臉上,然後輕飄飄地落下,安靜地歸於一處。

  「這就是我的回答。」

  「……」

  「所以,你能死心了嗎?」

  江斯澄不回答,只是低垂著眼,神色依然淡定。

  周圍的人都開始感到好奇,攀談聲漸漸弱下去,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她和江斯澄的身上。

  喻挽靈看著江斯澄,期待著他的反應。

  她想:只要他還有哪怕一絲自尊心,都會當場甩臉走人。

  但是江斯澄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難堪,他只是淡定地撣落肩頭和衣領處的紙屑,然後沖她無所謂地笑笑:「不同意就不同意吧。」

  有時候,喻挽靈真的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面對江斯澄,她好像總是有勁沒處使,不論她怎麼做,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

  她覺得把情緒宣洩出來應該會是件暢快的事,但是每次對江斯澄發火,她都體會不到這種暢快感。

  沖他吼完之後,連個迴響都沒有,只剩一身散不掉的窩囊,以及沒處使的無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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