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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利用利用師尊……好不好?」蒼溪行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你不想坐到修真界最高的位置了麼?」

  烏景元笑了,這件事情對恢復修為的自己而言,易如反掌好麼?所以他搖了搖頭,「我不再需要你的幫忙。」

  ………

  是啊,徒兒長大了,不再需要師尊的庇護和幫助,也不再需要師尊了。

  蒼溪行突然就笑了,像是理解了徒兒一樣。

  「那麼,自由就在你的腳下。」

  烏景元不解,歪頭看他。

  「封印和蠱蟲都已解開,就算是……師尊補給你十七歲生辰的禮物。」

  十七歲啊,好遙遠。

  烏景元都記不得自己還有過十七歲了。

  「還有一份禮物……你很快就會知道的。」蒼溪行說著,伸手往虛空中一划,直接打開了山中結界,「我會在這裡等你三天,三天之內你若回來,你我如約結契,若你不回來……」

  ……

  話音停頓。

  烏景元看戲似的,滿臉冷漠。

  「從前種種,一筆勾銷,可好?」

  烏景元:「恩怨兩清,不虧不欠?」

  「嗯……或許你現在還能再討點利息回去。」

  蒼溪行伸手點了點自己心臟的部位,語氣竟難得輕快。

  「護蒼劍歸誰?」

  蒼溪行:「它早就不聽我的了。」

  烏景元認真思索一番,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轉身往山下走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跟師尊相見。

  而他這麼一走,就真的徹底和師尊永別了。

  往後天上地下,這個肯放他自由的師尊,再沒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

  山腳下。

  大師兄已經等候許久了,他似乎早就猜到烏景元一定會出現。

  在看見烏景元時,沒有驚訝,反而坦然沖他笑了笑。

  烏景元知道,大師兄定是恢復了記憶,可他如今經歷了太多,心力交瘁,短時間內無法調理好,也無法再接受一份新的感情。

  不等大師兄開口,他就直白地拒絕了。

  「抱歉啊,沈公子。」

  「我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

  這本就在沈渡江的意料之內,可在聽見小師弟親口拒絕後,還是難免傷懷。

  他極力克制住了自己,曉得烏師弟這麼一走,往後只怕再也無法相見了。

  沈渡江強迫自己,做出最後體面的告別。

  只不過,他還有句話,一直以來都特別想問烏景元。

  「我自認為當年待你和孔師弟,沒有二樣,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我這個大師兄做得不夠好,沒能及時發覺孔師弟對你的欺辱,也未能保護好你。」

  「可烏師弟似乎,似乎並不恨我。」沈渡江一臉認真,輕輕地問,「可以告訴我原因麼?」

  烏景元微微一笑:「大師兄,你失憶了麼?當年我被孔鴻明迫害,師尊不分青紅皂白,罰我去思過崖反省。那時冰天雪地,就只有你日日過來相陪……於你而言,或許只是瞧我可憐,可於我而言,那是我跌入谷底時,少有的善意。」

  包括小師叔,寧師兄。

  他記得他們的好,也從未傷害過他們。

  「還有,當年玉樹臨風的正人君子沈公子,為救我孤身跳下懸崖,還因此名聲盡毀……這是我欠你的,我一直記著。」

  「……原來如此。」

  沈渡江黯然神傷,只不過他還是窺探出了一絲端倪,「可是景元,那年你被關禁閉時,我恰好閉關修煉。」

  「什麼?」烏景元神情變了變。

  沈渡江又道:「更何況,那時師祖也在,沒有師祖和師尊的允許,我根本上不了思過崖。」

  「……」

  「小師叔雖然寵愛你,但他畢竟在師祖面前,也是晚輩,如此,那時能幻化成我的樣子,日日上崖陪伴你的,就只有……」沈渡江抿了抿唇,從懷裡取出了一隻小海螺,「小師叔說,故人相見難免心生哀怨,便叫我拿了這個給你。」

  烏景元愣愣地伸手接過,鬼使神差將小海螺附在耳畔。

  裡面很快就響起了師尊的聲音。

  「景元的眼睛壞了,我賠一副自己的給他。」

  「我快死了,不能履行對景元的諾言了。」

  「景元年紀輕輕的,他的未來還很長……我不能耽誤他。」

  「他恨我也好,這樣應該很快就能迷途知返了……」

  ……

  「我愛景元,可我也害死了景元。」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再也不會放開景元的手。」

  …………

  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哭聲,縈繞在耳畔。

  師尊這些年來的隱忍和辛苦,也化作實質般,躍然於烏景元的腦海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下了小海螺,隨手就捏成了齏粉。

  「再見了,大師兄。」

  他轉身就走,對著沈渡江頗為瀟灑地擺了擺手。

  一直走出很遠了,他才又哭又笑,破口大罵。

  「煞筆!真是個煞筆!」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或許我願意跟師尊一起死麼?」

  可是已經沒有如果了,他們今生今世的感情,也就止步到這裡了。

  烏景元腳下越來越快,很快就化作了蒼茫大地間的一粒沙礫,隱藏在滾滾紅塵間,不見了蹤影。

  三日時間很快飛逝。

  整個宗門都布置齊整了,鮮紅的地毯從山上,一直連綿至了山腳。

  無數紅綢和燈籠掛滿了整座山。

  聞訊遠道而來的修士,早早齊聚道場,各個神情不明,都在等著今日的鬧劇。

  蒼溪行獨坐在寢殿中,三天都不曾踏出過房門。

  他如同一條被人拋棄的狗,捧著給徒兒精挑細選的婚服,坐在寢殿的地板上,望著敞開的殿門。

  苦苦等待。

  從日出等到日落,又從日落等到日出,時間飛逝得太快,像流水一般,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抓住。

  一直到過了午夜。

  寢殿裡才突然有了點動靜。

  看來徒弟是不會回來了。

  蒼溪行起身,換上了屬於自己的那套婚服。

  望著鏡中面色蒼白,憔悴不堪的自己,他微微一笑,施展了今生今世的最後一個法術。

  然後才御劍下峰。

  揮劍割下自己整顆頭顱的時候,蒼溪行還不死心地睜大眼睛,望向山門口。

  伴隨著呼嘯而至的吵鬧聲,幢幢的人影很快將他淹沒。

  當意識徹底消散的前一刻,他還在想——

  不知道景元得知我的死訊後,是開心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

  這點很重要,可似乎也最不重要了。

  因為,蒼溪行這次確實死得非常徹底,再也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

  ……

  當烏景元得到消息時,已是一個月之後。

  他離開師門後,就找了個隱秘的角落,閉關調息。

  畢竟被封印了三年的修為,如今用起來難免有些生疏。

  為了不讓人打攪到自己,他特意施了數重結界。

  因而,在結界中,他連時間的流逝都感知不到。

  只不過在某一個時刻,他確實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而為他護法的護蒼劍嗡嗡個不停。

  那時的他不曾想過,命硬到怎麼都打不死的師尊,終於有朝一日身死道消。

  死相還頗為慘烈,當眾揮劍砍下了自己的頭顱。

  據說,仙尊的劍非常快,削鐵如泥,因而沒有噴灑出多少鮮血。

  可只有烏景元最清楚,師尊的身體早就千瘡百孔,血本就快要枯竭了。

  烏景元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回來。

  明明是他發瘋般逃離的魔窟,如今他又主動回來了。

  他打開了存放師尊仙骸的棺槨,望著裡面的屍體,竟有一瞬間覺得,這是假的。

  蒼溪行怎麼可能死呢?

  蒼溪行一定是假死,為的就是騙他回來,真是卑劣!

  可當烏景元要直接扇他巴掌時,卻親眼看見,師尊脖頸處被人縫合好的傷口。

  雖然縫合得很好,但還是能清晰看見皮下的斷骨。

  皮肉可以縫合,斷裂的骨頭卻無法縫合。

  「騙人的吧……」

  烏景元眨了眨眼睛,撫摸上了師尊的胸口。

  那裡平靜得像一片死海。

  「不是說好了此前種種,一筆勾銷,恩怨兩清,不虧不欠的麼?」

  為什麼要死呢?

  難道失去了他,師尊就活不下去了麼?

  可如果是這樣,那麼,當初烏景元慘死雪地時,師尊是不是早就該追隨他而去了?

  「不是說,要送我禮物麼,就這?」烏景元哭笑不得,「師尊啊師尊,您該聽話的時候從來不聽,不該聽話的時候,又跟狗一樣聽話。」

  ……

  師尊無法再回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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