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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因為林疏,他卻忘了自己還穿著染血的衣袍,心裡只掛念著林疏何時醒來。

  羅冠領著太醫院的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沈清晏穿著那件沾著血跡的錦袍,赤紅著眼回眸看向他,眼神可怖得像是從修羅場來的厲鬼般,要向人索命。

  “殿下,這位是謝太醫的長子謝長明。”

  說罷,只見羅冠身後跟著一個年紀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身上背著藥箱,一副文弱書生氣質的男子。

  他面上帶著淺笑,眸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沈清晏看到來人,蹙了蹙眉:“謝太醫呢?”

  聽到問話,謝長明忙向沈清晏拱拱手,道:“回稟殿下,家父被陛下召去宮中為芸貴人保胎去了,雲貴人還有不到一月就即將臨盆,然而她腹中的龍種胎像不穩,陛下不放心,便讓家父在芸貴人生產之前,不得離宮。”

  聞言。沈清晏的眉心越蹙越深。

  謝太醫不在,林疏的情況又很特殊,眼前這個謝長明能替林疏診治嗎?

  “殿下不必擔心,先前家父就與我說過飼蠱之事,我心中已有分寸。”

  罷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飼蠱一事,不宜大肆張揚,太醫院又只有謝太醫知曉,謝太醫既將此事告知其子謝長明,那應當是信任他的醫術的。

  沈清晏如今也不好再去請別的太醫來,便起身走至謝長明身前,斂了斂眸道:“本王要你治好他。”

  他的語氣輕緩平靜,壓著一股淡淡的冷意。

  謝長明卻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脅,他摸了摸手臂上長出的雞皮疙瘩,硬著頭皮道:“殿下放心,我自當盡力。”

  他走至床榻前,掀開帘子,只見榻上臥著一個美人兒。

  他膚白勝雪,眼眸緊閉,卷翹纖長的睫羽靜靜垂著,於眼下掃下一片陰翳,本該鮮艷的紅唇卻已蒼白得毫無血色,身子纖薄得好似一片易碎的琉璃,美麗又脆弱。

  謝長明屏住了呼吸,半晌才記得吸了口氣。

  難怪端王殿下會對這個飼蠱的藥人這般上心,原是生得這般貌美出眾。

  又想到這樣的小美人卻要經受飼蠱之苦,不由又覺得可憐。

  謝長明凝了凝眸,伸手為林疏把脈。

  那原本舒展的眉眼,在接觸到林疏的脈象後,不由得蹙了蹙。

  怎麼回事,這脈象……好生古怪。

  謝長明不信邪地又把了許久,一旁的沈清晏看到他的神色,心中焦急,冷聲問道:“他的脈象有問題?”

  謝長明鬆開林疏的手腕,點了點頭,“林公子的脈象很是古怪,時而弱得沒有生息,時而又強得無比蓬勃,我想應是林公子體內的藥蠱作祟,才會導致出現這樣奇怪的脈象。”

  謝長明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他的醫術雖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可到底還是不如其父謝祺宇,若是謝祺宇在此,定是能很快看出林疏身體的真實情況,而謝長明卻只是往藥蠱一事上去想了,他對沈清晏道:“飼蠱期間藥人的身子會變得無比虛弱,且每餵養一次,身子就會比之前要差上一些,林公子這身子骨承受不住飼蠱的痛苦,忽然昏厥倒地是常有的現象,我給林公子紮上幾針,便能醒過來。”

  “當真如此?”

  得知林疏的脈象有古怪,沈清晏心底還是不放心。

  謝長明沒有因為他的質疑而不悅,只是取出銀針,在林疏的胸口上扎了幾針,未過多時,那昏迷著的林疏緩緩地睜開了眸子。

  “殿下,林公子醒了。”

  沈清晏看到林疏清醒,心頭的擔憂才漸漸落地。

  他推開謝長明,坐到床榻前,一把握住林疏的手,輕聲問道:“林疏,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林疏剛醒過來,神台還不太清明。

  然而在看到沈清晏握著他的手後,他像是驚弓之鳥般,瑟縮著抽回了手,“殿下,我沒事了,不牢殿下擔心。”

  看著那隻被飛速抽回的手,沈清晏只覺手心裡空落落的,心像是被利刃劃破,有些疼。

  林疏醒來後不讓他碰了。

  先前他刻意冷著林疏,與他保持距離。

  而現在林疏卻不讓他碰了。

  看到沈清晏吃癟的一幕,謝長明頗有些好笑,沒想到小美人還是個有性子的,他朝林疏看了眼,道:“殿下,過幾日我再來替林公子把脈,他這脈象古怪,得時時留意著才行。”

  “好。”

  沈清晏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讓羅冠送客。

  眼神一直停留在林疏身上。

  林疏垂下眼來,避開沈清晏的視線。

  他還記得在昏迷前,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那一刻,他只覺眼前一片漆黑,耳邊什麼也聽不見了,心跳好似也在那一刻暫停。

  那時他腦海里想的都是,死亡是不是也就是這麼回事?

  他想到沈清晏,想到這些日子來沈清晏對他的刻意疏遠。

  他心中慶幸,還好殿下冷著他了,殿下就該這般不將他放在心上才好,不然將來他真的走了,他可不想看到殿下為他傷心。

  可清醒過後,他依然對上沈清晏那雙關心的眸子。

  林疏感覺心口被那熱切的眼眸燙到了,他下意識抽出手,只想讓沈清晏離他遠些。

  第26章

  林疏從床榻上坐起來,他面色還不太好,卻強撐著對沈清晏笑道:“殿下,我已經沒事了,讓宛香來照顧我就好了。”

  眼眸中少了之前的親近與依賴,取而代之的是疏離與怯意。

  好似回到了他剛進府時,面對沈清晏時的樣子。

  沈清晏眸色微黯,半晌他才沙啞道:“好。”

  他身上太髒了。

  林疏定是嫌他髒,才不讓他碰的。他得快些去將身上的髒衣換下,好好梳洗才是。

  沈清晏沒做停留,很快就離開了。看到沈清晏一走,林疏像是泄了氣般又無力地癱軟下來,他摸了摸心口,指尖仿佛能隔著肌膚觸碰到體內的蠱蟲,而那蠱蟲正在緩緩地消耗著他的生機。

  他有些慶幸,今日來為他看診的大夫雖是個生面孔,不過那人也未看出他身體的變化。

  如此只要好好瞞過這一年就好了。

  ……

  沈清晏將身上的髒污洗了又洗,直到再也聞不到那些難聞的血腥味後,他才從浴池裡出來,換上熏了香的乾淨新衣。

  又是一刻不停地去了錦風院。

  先前那些刻意疏遠,冷著林疏的想法,在看到林疏突然昏迷後,皆被他拋之了腦後。

  這會兒他只想看著林疏好好的。

  果然不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不放心。他才一段時日沒來看他,林疏就又生了病。

  沈清晏慶幸還好他今日回來看望了林疏。

  房中,林疏正在獨自用晚膳。

  看到沈清晏出現,他面露疑惑地看著他。

  殿下怎麼又來了?

  他不是說自己已經好很多了,讓宛香照顧就行了嗎?

  沈清晏走到他身旁坐下,動作熟稔地為他夾菜,並餵到林疏唇邊,“吃。”

  林疏眼睫顫了顫,看著眼前這個又突然不冷著他了的殿下,他往一旁偏了偏頭,正好躲開了沈清晏的餵食,他囁嚅道:“殿下,我可以自己吃。”

  說著,林疏拿過筷子,繼續小口小口地吃著,他低垂著眸,不敢去看沈清晏的臉色。

  這還是他第一次拂了沈清晏的命令,他甚至能感覺到有道幽深的目光正在緊緊地注視著他,林疏身子一顫,其實他心裡怕得很。

  他不該用這種態度對殿下的。

  可是他心中又有自己的考量,先前他太過依賴殿下了,即便是將殿下當成兄長看待,可也不該那般親近。

  他是什麼身份,殿下又是什麼身份,他哪裡夠資格當他的弟弟。

  殿下之前忽然冷著他,估計也是察覺到了此事。

  所以才會有段時日不來見他。

  今日殿下又對他突然親近了,許是被他的忽然昏倒嚇到了,又如往常那般忍不住同情可憐起他來。

  林疏怕的就是沈清晏的同情可憐,他不需要沈清晏對他上心,最好就是將他當做一個飼蠱的下屬,那樣將來他走的時候,他不會捨不得殿下,殿下也不會捨不得他。

  打定了主意的林疏,即便心裡再害怕,也還是強撐著裝作無事的樣子。

  一旁的沈清晏垂了垂眸子。

  林疏還是不肯理他。

  沈清晏抬手聞了聞身上的味道,除了衣上殘留的薰香外,並無旁的怪的味道。

  那林疏為何不理他?

  “林疏,本王身上很臭嗎?”沈清晏湊到近前,抬手捏住林疏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

  林疏被他乍然觸碰,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他慌張道:“殿下身上很香,怎會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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