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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紅雪愣愣發呆,似乎在思考著那些話,便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換個小丫鬟來守夜。

  紅雪走後,他剛脫了鞋子,掀開被子要躺下,褚源回來了。

  看到跟在他身後,與高晨交接,抱了一摞奏摺進來的小丫鬟,夏樞愣了愣。

  「摺子怎麼帶過來了?」他問道。

  「怕你心情不好,過來陪著你。」褚源讓丫鬟把摺子放炕桌上,就讓人出去了,走近他,伸手摸摸他的臉頰,溫柔的眸子輕輕的注視著他:「現在好些了麼?」

  原本是不好的,不過剛剛勸紅雪,夏樞自己倒想通了。

  他點了點頭,眼睛裡不再是之前的沉重,閃著小星星,同樣溫柔的回看著褚源:「我想通啦。」

  「哦?」褚源是真驚訝,在他床邊坐下,笑看著問道:「怎麼想通的?」

  夏樞倒是沒直接回答,而是抓住褚源的手,認真又帶些期待地問道:「褚源,褚源,你覺得我能幹什麼呀?」

  雖然做了皇后,看著可以高枕無憂,但他從小到大的經歷給他一種本能,就是無論何種處境何種地方,他都要尋求能讓自己自立、自保的手段或者技能。

  不然,他會很沒安全感。

  然而他除了把雲焱阿娘醫術傳播出去,造福於民,同時給她再加些功績外,其他沒有任何目標和計劃,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能幹什麼。

  他不擅也不喜歡管理內務,學醫術待在宮裡也沒法給人看病,現在除了只能作防身用的武功,他在宮裡好像一無是處,什麼價值也沒有。

  他好像做了皇后就變無能了。

  這也是夏樞怕雲焱阿娘怪他的深層原因之一——他自己都在對進宮後的路迷茫不安,暗藏懼怕,並沒有以前的自信與瀟灑。

  難道要每天蹲在深宮裡,無所事事,就等著褚源下朝臨幸他麼?

  那萬一有一天褚源就煩了呢?

  他要枯死在宮中麼?

  那他對得起誰?不止辜負阿娘,連自己也辜負了。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不過夏樞從來也不是一朝迷茫就把自己心理玩崩潰,破罐子破摔的人。

  相反,他很大膽,也很有衝勁。

  所以,在勸慰紅雪,自己理清楚癥結所在後,他就堅定下來,開始主動摸索,要往前走了。

  「嗯,我想想……」褚源倒沒意外他的問題,語氣帶著笑意,把他的手握進手心裡,輕輕捏了捏,也沒直接回答,而是道:「那我問你個問題,你先回答一下試試看。」

  「你問!」夏樞立馬坐直身子,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他:「想問什麼?」

  「兵部昨日上了摺子,說戰事已經結束,和談只等異族人國書送來,馬上就要開始,恰逢北地農時即將到來,可安排將士們就地卸甲,歸鄉種田。」褚源道:「這個事情,你怎麼想的?」

  夏樞沒想到是這麼個問題,不過也不奇怪,他被囚地下之前,褚源經常與他討論政事。

  想了想,他道:「是只有兵部樂觀,還是都這麼樂觀?」

  褚源像是被戳中了痛點,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兵部、戶部、吏部都主和,聲稱異族人若是要求過分,李朝也可以駁回再談,一切以和為要。」

  夏樞見他少有的喜怒形於色,知道他這是在朝堂上被動了,心裡有氣,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慰了一下。

  問道:「那我們現在的訓練以及糧草、盔甲、武器、馬匹以及後勤運輸能力等儲備,撐不撐得起三個月內再開戰?」

  他被囚地下兩個多月,再出來一直專注休養身體,沒怎麼關注過外面的事情。這也是褚源時隔幾個月,頭次和他聊局勢。

  不過他知道打仗的錢不缺,僅從汝南候在定南郡的口袋裡搜刮出來的錢財就足以填滿國庫,再加上陸氏一族那裡可能也能搜刮到巨額財富,足夠北地軍打很久很久的仗了。

  現在就看其他方面的準備。

  褚源臉上放鬆了許多,道:「你不反對打仗?」

  夏樞自然是不反對的。

  去年春,異族王室因他主支全滅,各部落陷入奪位混戰,四個月之後,才相互妥協,推舉出先大汗的侄子——征南大元帥索南的大哥索弘上位擔任新大汗,稍稍穩住局勢。

  去年冬,索南帶領異族人戰敗被俘後,索弘汗位岌岌可危,異族本來可能又要內亂,結果陸氏及李留把持的朝堂向異族遞交了和談的國書,又穩住了異族,也暫時穩住了索弘的汗位。

  具體的和談條件,異族人或許是拿喬,還沒回國書,朝堂上也沒議論,不過大年初一晚上宮宴太后抓了他之後,主和一派的交談里有透漏,異族提的和談條件之一是他的命,他們當時也打算滿足異族人的要求。

  而根據時間線,顯然主和派和異族人私下裡早有交流,在遞國書之前就談了相關條件,只是可能還沒徹底談妥,又懾於褚源還沒徹底交出兵權,京城他們安王夫妻名聲好,才沒放到檯面上。

  至於有沒有其他條件,夏樞沒問褚源這些日子對陸氏擁躉們的審問,只從人性角度判斷,他要是異族人,血海深仇以及李朝朝廷表現的軟弱的情況之下,他會覺得自己有優勢,除了其他物質要求外,還會趁機要求李朝把能戰以及主戰的都處理了。

  當然,現在李朝內鬥結束,新主褚源上位,異族的條件自然不會被滿足了。

  那確定異族人還會和談?

  不管是褚源新上位對朝野把控能力不足,還是李朝之前和談表現的軟弱可欺有可能讓異族對李朝這邊軍事能力產生輕視,還是索弘那邊需要勝仗穩住地位,還是兩邊的血海深仇……當然,或許還有夏樞這個皇后命和國運相連的傳言讓人忌憚,異族人都有可能趁著李朝這邊還在妄想和談的機會繼續南下,打!

  和談的可能性總體上看,並不大。

  所以,夏樞道:「我是主戰,當然,很可能最後打與不打,戰與不戰都不是我們控制的,還是儘可能先把準備做好,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褚源安撫道:「離開北地時,就命北地軍訓練不停,隨時待命。糧草今年的還未徵調,也還未購買,不過從汝南候老巢里收繳的足夠十萬大軍吃用一年,因著在北地,送到前線損耗率低,最少也夠吃用七八個月。至於其他,手裡有錢,都在籌備,也不算難。」

  說著,他還是忍不住氣上心頭,罵道:「一群酒囊飯袋,天天想著安逸,有個機會就想躺,也不想想不戰哪來的安逸,異族人肯不肯讓他們躺。李倓南逃的事才結束多久,這麼快就忘了教訓,真是做官做到豬腦子裡去了。」

  夏樞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褚源之前哪怕冷臉嚇人都從未罵過人,這是第一次開口罵人。

  看來最近在朝堂上受的阻力確實不小,挺上火的。

  他勸道:「你現在剛繼位,還是非正常繼位,各處都在盯著,為求朝野穩定,不宜大動干戈,就先這麼著吧。再耐心等一些時候,過個兩三年,一切穩定下來,朝野上培植出一批有志之士、有才有德之人之後,再去把朝堂肅清一番。」

  「當然……」夏樞道:「雖說求穩,但為免戰事起來後,有些人不聽政令或者執行政令時拖拖拉拉,苟且塞責,拖北地軍後腿,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如果能監督他們,還是要監督的。」

  話說完,便等著褚源應聲,結果等了好一會兒卻沒聽到聲音,不由得抬眼,就撞入褚源的眼裡,發現他正笑看著自己,目光中似乎還有欣賞與認同。

  夏樞下意識摸了把臉,有些臉紅:「怎麼了?」

  人都不好意思了。

  褚源看到那抹輕紅,伸手捏了捏,笑道:「你之前的問題,這不就回答了麼。」

  「什……」夏樞沒反應過來,對上褚源眼睛,才反應過來他在回答之前自己問的能幹什麼的問題,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政事?」

  「嗯。」褚源笑著頷首,手指沿著他已褪去稚氣但依然很年輕的臉移向他的鬢髮,輕輕撫了撫。

  然後斂眸,笑容淡去,談起往事:「昔日阿爹出事,阿娘懷著我孤立無援,最終生下我,也沒能逃過被害命運,這其中原因除了外公和舅公愛名以及下意識看輕她,不信她的判斷和決策外,也有阿爹是太子,權力有限,沒能給她留下足夠多的後盾的原因在。」

  他輕嘆道:「前世我三十歲經歷諸多蒼涼去世,醒來後與你重逢,你才十六歲,算起來,我現在已三十有四,大了你足足十四歲。每次看你,總有一種時光錯亂感,仿佛你正是少年意氣、風華正茂時,而我卻已經走過巔峰,開始蒼老了。忍不住的,總覺得時不我待,想要寵你,想讓你不操任何心,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但又知道這樣不行,萬一出個事,就是爹娘悲劇再現。」

  夏樞手指不由得一下握緊他的手,抿緊唇:「我們不會的!」

  褚源卻沒回答,只笑了起來,掙開他的手,展開雙臂,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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