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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寸頭男一直勸他往西邊走,恐怕一方面是想離紅眼怪物的巢穴遠一點,另一方面也是那隻怪物同樣盯上了他,它著急了。

  只不過應該是出於某種限制,紅眼怪物沒有直接動手,才讓他僥倖從兩隻怪物的虎視之下活了下來。

  鹿棲那時似乎就隱約意識到了這件事,她的五感和直覺,好像總是比其他人要更敏銳一些。

  想到這裡,柳鳴狠了狠心,從手腕上解下來一根細繩,拿在手裡甩了兩下,繩子就等比例地放大。他把繩子的一頭遞給俞越,示意她綁在自己的腰上,如果遇到危險晃動繩子,就可以給外面的人傳達信號,讓他們拉她上來。

  雖然人類玩家真直面怪物的話,可能一個照面就沒了,根本沒什麼逃跑的機會,但道具的真正作用卻是給深入險境的人一個保證,起碼因為這個道具,在洞口的玩家就不會輕易地放棄裡面的人的生命。

  俞越有些意外地看了繩子一眼。這道具來得倒是及時。

  事乎自己的性命,她沒有推辭,看了眼物品介紹後就果斷地將繩子纏在了腰上,開始一點一點地進入洞穴中。

  或許是常年不見光照的緣故,幾乎是一下去,俞越就感到了直往骨頭縫裡鑽的冷意。離洞口越遠,她的視野就越黑暗,在轉了個彎後,就連洞口透出的那絲光線也徹底消失。

  俞越深吸了口氣,知道從這裡開始,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她摸索著洞壁,謹慎地慢慢往裡深入,不知道走了多久後,一股屬於人血的腥味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而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深處,居然也開始隱隱出現了亮光,甚至還有一道詭異的沉重呼吸聲。

  雙手已經因出汗而顯得有些黏膩,俞越頓了頓,穩住自己的心態,借著這一絲光亮,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光亮越盛,周圍的環境就越乾燥。而等俞越終於又轉過一個彎,她才發現,那發出光亮的東西是什麼。

  是火。

  在洞穴里的最深處,竟然有人為堆出的火堆!

  莫名的,這個認知比洞穴里住著什

  麼嗜血的動物更讓她渾身發冷,她慢慢地轉過頭,朝著已經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隻兔子。

  確切地來說,是一隻詭異的、長著人臉的兔子。

  它的前爪甚至已經長出了五根手指,那些屬於人血人肉的腥味,就是從它的身上傳來。

  俞越儘量冷靜地移開目光,可下一秒,就驟然和一雙血紅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這一瞬間,她全身的血液近乎逆流。

  然後屏息凝神、全身僵硬地等待了兩秒後,她才發現,這隻人面兔似乎並沒有發難,與其說是放了她一馬,倒不如說……是它根本就沒有看到她。

  它正在睡覺。

  得出這個結論後,俞越心中驀地一松,一時感到有些頭暈眼花,險些虛脫。

  還好自己剛剛沒有發出聲音,不然驚醒了它,一切就都完了。

  她最後匆匆記下這裡的模樣,感到體力恢復了一些後,便順著繩子,原路返回了洞口。

  *

  「喀嗒。」

  隨著托盤的底部落在木質桌面發出的碰撞聲,一盤紅色的野果被推向了男人的方向。

  鹿棲在椅子上坐下。

  「我看你狀態似乎不是太好。要吃些果子嗎?」

  寸頭男渾渾噩噩地抬起頭,發出了幾聲難以辨認的短促的音節。他面容憔悴,眼睛下方有濃重的青黑色,原本只纏繞在斷肢部分的繃帶,也不知何時纏繞住了身體的絕大部分,顯得十分古怪。

  不過,或許是因為待在光線充足的房間裡,鹿棲並沒有很在意這一點。

  她的聲音帶著點輕快,動作也十分放鬆,似乎沒有什麼防備,一頭漆黑的長髮也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輕易便能吸引人的注意。

  寸頭男的目光果然在她的發梢停頓了幾秒,指節上布滿了掐痕,似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抓去。

  「你在聽嗎?」

  黑髮少女的聲音冷不丁地傳來。

  寸頭男的瞳孔猛地一縮,眼睛立刻垂了下去,幾乎是本能地感到了一絲懼意。

  雖然他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會害怕面前的……同伴?

  明明他來這裡就是為了……

  他使勁眨了眨眼睛,總覺得面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不清,來到這個房間的目的也很難回想起來。

  「呃,我是想說,他們幾個似乎出門了?」

  男人終於再次組織出了一句完整的話,雙手大拇指不住地交疊摩挲,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莫名的焦躁:「我是在擔心,那些怪物會趁著這裡人少闖進屋內……」

  「他們確實離開了,去的地方有些遠,一時半會兒應該沒辦法回來。」

  鹿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一邊一一回答他的問題,一邊專注地擦拭著手中的野果,沒有抬頭,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異樣。

  就像仍不知道危險逼近的幼鹿,依舊滯留在藏著鱷魚的河流邊緣。

  「至於闖進屋裡這件事……暫時應該是不會的。」

  鹿棲說道:「房間裡應該有著禁止怪物入內的規則。只要不觸犯死亡條件,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不用擔心。」

  男人低聲道:「是嗎……。」

  不知不覺間,他低垂的雙眼,展現出一種充血一般的猩紅。

  他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一開始還能勉強壓住,可在短短几秒之間,這些異狀就愈演愈烈!

  隨著他哐地一聲站起,木椅在地上滑出無比刺耳的聲響,黑髮少女終於帶著點疑惑抬起了頭,看向他的面龐。

  或者應該說是「它」的面龐才對。

  「只有人類能進房間,當然。」它的喉嚨中不受控制地發出嬉笑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其中沸騰,燒灼著喉管中的血液。

  「可是我現在,也可以算作是人類呀,嘻嘻嘻嘻……」

  話音落下,它猛地湊近,死死盯住面前細皮嫩肉的人類,它曾經的同伴,近乎興奮地想要在她的臉上,捕獲到驚恐無比的眼神。

  可是沒有。

  它只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嘆息。

  「確實是呢。……一個人類。」

  被當做獵物的黑髮少女,緩緩抬起了雙眼。

  那是異質的色彩。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的色彩。冰冷的青色豎瞳不帶任何情緒地落在它的身上,隨之而來的,是人類少女那帶著些嘆息一般的、輕飄而又溫和的語調。

  她說道:「太好了。」

  「我需要的……正好就是一個人類呢。」

  第18章 幸福農場

  下午四點。

  陳雲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她神色疲憊,哪怕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臉,也無法抵擋住那種昏沉感,出來後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將頭埋進被褥中。

  倒下之前,她在余光中看到,手臂上的那層動物毛髮似乎又長長了一點,讓她控制不住地噁心起來。

  陳雲不明白,副本為什麼要給她這種折磨?引誘她喝下井水,就是為了讓她變成這種非但沒有理智,還尤為醜陋刺眼的怪物嗎?

  如果單單只影響她一個人就算了,可說不準她什麼時候就會對同伴們產生殺意,將他們置於危險的境地。

  如果是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給她個痛快,或者讓她想想辦法,自我了斷算了。

  陳雲理智上知道自己要立起來,現在還不是說放棄的時候,也許其他人能趕在她污染後期之前,結束掉這個副本呢?

  如果真的和最初設想的一樣,他們直接殺死了副本的boss,那麼她肯定也是可以直接離開這個副本的。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就是另一回事了。

  陳雲想,又或者她只想簡單粗暴地把所有負面情緒都歸為污染的影響,這樣她就能心安理得地逃避努力思考時,大腦中傳來的、仿佛利刃攪拌般的刺痛。

  在渾渾噩噩之中,陳雲卻總覺得還有哪些事讓她隱隱牽掛著,以至於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無法安心放空自己的大腦。

  ……是什麼呢?

  她努力回憶著。

  大概是正朝著怪物轉化的原因,她的聽力好了許多,也就隱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動靜。

  陳雲忍著腦海中翻湧的痛楚,簡單捋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情。

  首先,從同伴們醒來,到領取種子這一環節都沒什麼問題,緊接著,就是鹿棲說她昨晚受了傷,今天暫時沒辦法參與行動,需要待在房間休息。

  從俞越的關切聲中可以聽出,這傷口應該是確有其事的,看起來應該還很嚴重。否則按照那孩子展現出的信譽——不對,性格——俞越應該會遲疑一瞬才對。

  再之後呢……?

  鹿棲和那三個人分開,獨自回到了房間——

  等等。

  陳雲的目光陡然清明了一瞬。

  這個副本內,應該還剩下六個人。<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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