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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楊昭夏輪廓分明的臉,那張臉蒼白如紙,將眼下烏青襯得尤其明顯。他猛地咬破了自己嘴內側的肉,在痛楚中恨恨地想,等楊昭夏醒來他一定要把人好好教訓一頓。

  怎麼可以因為工作就忽略了身體,明明走之前還叮囑他要好好吃飯養肉,結果自己不僅沒做到,還把自己累得一回來就先到醫院報到。

  真的是太可惡了。

  在手術室外等候的時間比紀滿曾經的記憶還要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煎熬,紀滿在手術室外不停地翻看兩人這一個月來的微信記錄,直到手術開始一個小時後才終於想起他應該打個電話給陸予晗告訴他這件事。

  陸予晗沒有接電話,他只好給陸予晗發微信說明情況。

  等陸予晗趕到醫院時,楊昭夏的手術已經結束,正要被送去監護病房。

  跟陸予晗一起來醫院的,還有紀祁笙,兩個人看起來顯然是晚上一直在一起,直到陸予晗看到紀滿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才讓紀祁笙立刻開車送他來醫院。

  紀滿看著陸予晗肩上披著的屬於紀祁笙的外套,瞬間想起自己之前問過紀祁笙的話。

  原來,真的跟他有關係,而且不僅跟他有關係,還跟楊昭夏有關係。

  陸予晗大概是因為著急的緣故,已經顧不上其他,直接就上前去問楊瑾鈺手術情況:「楊伯父,昭夏他還好嗎?手術還成功嗎?」

  「手術很成功,之後這段時間肯定要好好休養,以後也要更小心注意才可以。」楊瑾鈺說完,又給紀滿遞了個安撫的眼神,「你們一會就可以去病房外看他。他腸梗阻的情況不算太嚴重,但鑑於他身體情況的特殊性,還是決定觀察四十八小時後,確定情況穩定再轉到普通病房。」

  「伯父,辛苦您了。」紀滿再次道謝。

  「我自己兒子,談不上辛苦。」楊瑾鈺擺擺手,就先離開去處理手術後的一些報告簽名事項。

  紀滿看著離他們一段距離沒有跟過來的紀祁笙,異常平靜地問道:「你們兩個的事,楊昭夏知道嗎?」

  紀祁笙跟陸予晗對視一眼,而後陸予晗臉色微沉地別開臉,紀祁笙沒有考慮太久便坦白道:「他知道,並且跟我說這事不能瞞著你。」

  「但你們還是瞞著我一直沒說。」紀滿說道,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這一晚上發生這麼多事,他居然沒有不堪負荷,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保持頭腦邏輯清晰地跟他們說話。

  「不是故意瞞你,只是不清楚應該怎麼跟你交待這件事。」紀祁笙走上前兩步,「家裡和公司因為我卸任的事已經鬧得很緊張,你一向不管這些事,我不希望,你跟楊昭夏再因為我做的事而受到影響。」

  「你做的事?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坦白,你跟予晗哥,是你先起的頭,是嗎?」紀滿半點不放過的追問。

  紀祁笙猶豫了一下,正要回答,陸予晗卻先一步開口說道:「誰先開始的不重要,我跟你哥也不是一般人理解的戀愛關係,你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紀滿用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看向陸予晗,皺眉道:「沒必要放在心上?你也是這麼跟楊昭夏說的嗎?」

  陸予晗避開了紀滿的注視,說道:「我讓他別插手。」

  「你們,還真的是……」紀滿也不知是覺得太過荒唐還是怒極而笑,他扯起嘴角,看著紀祁笙說道:「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一樣的自私。」

  聽到這話,陸予晗剎那間臉色都變了,咬緊牙關緊繃下頜,他一個字都沒有說,也不看紀滿或是紀祁笙,只是抓緊了肩上的外套,手背青筋暴起。

  紀祁笙看不得陸予晗那個樣子,沉聲對紀滿說道:「自私的是我,跟予晗無關。」

  紀滿很想問問他們,在做任何事任何決定以前,是否真的有認真考慮過身邊人的感受。然而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們的事他終歸是不了解,並且這兩個人都不可能願意告訴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他現在最在乎的,是楊昭夏的感受,楊昭夏比他更早知道這件事,當時的難受只會比他更多,他總是慢楊昭夏一步然後變成那個被保護的人,他真的,不可以再這樣了。

  「我不想管你們的事,我不會被你們影響,但也請你們多照顧一下楊昭夏的感受。」紀滿不想再繼續跟他們說下去,轉身便離開往電梯間走去。

  楊昭夏已經被送到了監護病房裡。

  紀滿到達監護病房的樓層後,很快就找到了楊昭夏。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躺在病床上的樣子了,這個男人總是在受傷,這麼多年來弄得傷痕累累,可是現在每次對他笑的時候,還是那麼毫無防備的樣子。

  從對他說要好好談一場戀愛的那一刻起,楊昭夏就對他毫無防備也近乎毫無保留地敞開了自己。他其實很想要對楊昭夏更好,比過去更多愛楊昭夏一點,因為,這個男人在經歷了那麼多以後,還願意這樣來喜歡他,並願意嘗試再愛,他無比確信,自己不會再找到一個像楊昭夏這樣被傷害得千瘡百孔之後還有勇氣去相信愛的人。

  對於楊昭夏身上的那些傷疤,他總是不敢輕易碰觸,心裡總有一種即便只是輕輕碰觸都會弄痛楊昭夏的感覺。對於脖子上的紋身,他也問過,而楊昭夏說,紋身只是為了遮擋傷疤,因為不想總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盯著看。楊昭夏最是討厭別人用自以為是的同情目光看他,這點,從過去到現在,都是如此。

  於是他也更不敢去細看楊昭夏脖子上的那一大片紋身。

  異地這段時間,有一次楊昭夏難得找到機會跟他視頻時,和他說「滿滿,我給你的擁抱,我對你的期待,別再讓這一切落空」。從那時起,他想要治癒楊昭夏的心就變得越發強烈,他是那樣的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給楊昭夏更多更美好的溫暖和愛。

  所以即使今晚知道楊昭夏又偷偷瞞了他一些事,他知道後也一點都不覺得生氣。

  他不氣楊昭夏沒有把身體情況完整的告訴他,也不氣楊昭夏沒有告訴他陸予晗和紀祁笙的事,因為他已經能明白並理解楊昭夏為什麼沒有說,此刻他只想跟楊昭夏一起承擔,讓楊昭夏知道,他的身邊永遠都會有他。

  紀滿一直在病房外站著守著,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耳邊傳來腳步聲,有人走到他身邊,跟他並排而立,和他一起看著病房裡麻藥未退還在昏睡中的楊昭夏。

  過了許久,陸予晗像是終於想好了怎麼說,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想過要跟昭夏解釋,但他不想聽。而且他知道我跟紀祁笙的事時,最在意的也是你的感受。」

  「他同樣也很在意你這個哥哥,無論他有多在意我,在我之前,他花了二十多年做你的替身,你不能否認這點。」紀滿從來沒有對陸予晗說過這些,過去他覺得自己沒資格,而現在,他只想提醒陸予晗,人應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而不是找藉口。

  陸予晗像是累極了,他不想去爭辯什麼,只是想要讓紀滿能將一些事情看得更清楚明白。

  「阿紀,我不是想要否認你所說的事,只是,你們重新在一起這段時間,你難道一直都沒發現嗎?」陸予晗嘆了口氣,「他脖子上的紋身,那是你的名字。」

  空氣仿佛有了短暫的凝滯。

  紀滿微微失神又像是愕然般轉頭看陸予晗,並不能反應過來:「什麼?」

  「你總是不知道好好看我弟弟。」陸予晗回眸看紀滿,抬手點了一下脖子,又說了一遍:「我弟弟,楊昭夏,在離開你以後,把你的名字刻在了自己的皮膚上。」

  那個紀滿不敢細看的紋身,是「滿」字的草書。

  從來就不是為了遮掩傷疤。

  無論是陸一寒還是楊昭夏,都不曾想過要再去愛別人。

  紀滿是陸一寒經年不愈的傷。

  成為楊昭夏後,所有屬於陸一寒的痕跡都被抹去。

  於是傷口被新的人生填滿,得以結痂,只在退痂後留下蒼白猙獰的疤。

  紀滿是楊昭夏藥石罔效的疾。

  刺青落在傷疤上,是楊昭夏刻入骨血沉默的愛。

  以君之名吻我朽膚。

  不需要被知曉,不需要被懂得,甚至不想被看見。

  陸一寒擁有過紀滿,留下了傷;楊昭夏不想要紀滿,留下了疤。

  無論哪個,都是深入骨髓的痛。

  然,即便是痛到靈魂都在顫慄,也依舊在愛。

  因為一直都很愛,所以當看到一點點希望與可能性後,終究還是走向了紀滿,努力地用重生後更好的自己和紀滿重新開始。

  「你們紀家兄弟,拿捏著我弟弟和我的感情甚至是命,卻從來都不知道珍惜,也不會好好愛護,要真有下輩子,請你們放過我們兩兄弟。無論是愛你們,還是被你們愛,都太致命,我們承受不起。」陸予晗疲憊地說完,卻不知道到底是在說誰,他扯下肩上紀祁笙給他披上的外套,苦笑道:「也罷,是我偏激了,你原也沒有什麼大錯,我本來也不該怪你太多,是我自己過去給他增添了太多負擔和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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