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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心裡太痛了,反而哭不出來。紀滿一直到看完整份詳細病歷都沒有哭,只是胸口心臟跳動處異常的難受,一直在隱隱作痛,苦澀的情緒全都堵塞在心頭無處發泄,他眼眶乾澀,卻覺得這種無法用言語說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攫住的苦痛更令他備受折磨。

  紀滿有些難以呼吸地蜷縮在床上,一時不知該如何化解洶湧而來的無聲崩潰。

  一個人到底可以崩潰多少次,這幾年,紀滿一直都在重複地承受,依舊沒有得出結論。

  手機突然又震動了一下,是新的微信消息提示。

  紀滿過了很久才伸手去拿手機。

  是楊昭夏發來的消息。

  楊昭夏:我都好了,看完病歷也不要難過,早點睡,晚安。

  一絲微光與彩色落在了長久以來籠罩的黑暗與潰敗上,太久沒有得到安慰,近乎乾涸的內心,仿佛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重新獲得了力量,自心底深處湧出了一股清泉。

  紀滿從床上坐起,給楊昭夏回了一條語音消息:「我不難過,你好了,我替你開心,但你能不能告訴我,養傷的時候,有人陪在你身邊嗎?」他說話的聲音很平穩,一點都聽不出異樣。

  過了幾分鐘,楊昭夏回了一條文字:我爸爸,他一直都陪著我,哥每個月都會飛到國外來看我。

  紀滿沒有繼續追問更多,他不想現在就去打聽楊昭夏所說的「爸爸」是誰,那是楊昭夏的私事,除非楊昭夏主動跟他說,否則他不會現在就過多的去打探。

  「有人陪著你我就放心了。」紀滿按著手機屏幕說完,鬆手讓消息發出去,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晚安。」

  楊昭夏沒有再發消息過來。

  紀滿下床走出臥室,去儲物間裡翻出了幾個大的還未拆封的收納箱,拿到客廳里組裝好,然後拎著一個進了書房。

  家裡屬於陸一寒的東西,紀滿一直沒有去動,門口鞋櫃裡的幾雙男鞋,防潮櫥櫃裡的單反,廚房裡的咖啡杯,臥室衣櫥間裡的西裝、休閒服和睡衣,書房裡的書和鋼筆墨水等等。

  但是現在,紀滿覺得他該把這些東西都收拾起來了。

  睡衣的袖子挽了起來,紀滿將書房裡的東西都整齊的歸納到箱子裡,收拾好後便搬著箱子回客廳,然後拿上另一個空的收納箱去臥室,開始整理衣櫥。就這樣花了好幾個小時,當最後把幾雙皮鞋放進防塵袋再放到箱子裡後,紀滿將幾個裝滿的收納箱一一蓋上箱蓋,搬到了客臥一直空著的衣櫥里。

  陸一寒的東西他不會毫不留戀地當作是垃圾一樣處理扔掉,但是他也不會再靠這些東西來睹物思人,不會再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陸一寒還在。

  將所有收納箱都放好後,紀滿又去臥室,將牆上掛著的,他和陸一寒的結婚照取了下來,一併拿去客臥放進了衣櫥里。

  他不會再停留在原地不願向前走,在陽光之下,他想讓楊昭夏看到,紀滿真的已經不再需要被小心翼翼地保護。

  學校以及研討會還有校外一些講座的行程表,紀滿在第二天整理好發給了楊昭夏。

  之前受傷的關係,紀滿休講了整整一周的課,為了把課補回來,最近都非常的忙碌。

  楊昭夏只大概的看了一下紀滿的行程表,就給紀滿發消息說暫時不著急,自己可以先把其他拍攝工作提前。

  紀滿下課後才看到消息,他回復了一條消息問楊昭夏在做什麼,過了一會,楊昭夏給他發來一張照片,接著是簡潔的兩個字消息:修圖。

  那是一張海上火燒雲照片。

  天空占據了照片的大半,而寬廣的海平面在下方承接著天空;暗藍色的天空中火紅從雲層里透出,將天空燒得紅亮,而在燒紅的雲層下方還有一層金黃的昏色;天空與海,不多的色彩卻染出了動人心魄的美與大氣。

  紀滿將照片保存,然後回覆:我想到了一句話。

  楊昭夏回消息的速度不算快,紀滿消息發過去後,一直等到紀滿已經回到研究室,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才收到楊昭夏的回覆:什麼話?

  拿起手機,紀滿按著屏幕發了一條語音:「良辰美景,與君共享。」

  消息發過去後,楊昭夏很久都沒有回覆。紀滿也並不著急,他開了電腦,先是登錄郵箱回復一些較為重要的郵件,然後拿了一支紅筆開始批改隨堂小測的試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厚厚的一沓試卷改完,紀滿剛要戴上眼鏡開始做數據分析,手機屏幕亮起開始持續震動。

  是楊昭夏打來的微信視頻電話。

  紀滿點了接聽,視頻電話接通後屏幕便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臉色略帶尷尬的楊昭夏,另一個則是紀滿不認識但笑容溫和的長者。

  「紀滿,這是我爸,楊瑾鈺。」楊昭夏在視頻里不太自然地介紹道,「他說想跟你認識一下。」

  能把兩個人都拍進屏幕,楊昭夏大概是直接就在電腦微信上打的視頻通話,他說話時身體晃了兩下,鏡頭卻始終保持穩定不動。

  眨了眨眼,紀滿露出得體的微笑,對視頻里的長者說道:「伯父您好,我是紀滿。」

  楊瑾鈺端詳紀滿白淨的臉,十分滿意地點頭,說道:「模樣長得真俊俏,是我兒子喜歡的類型,難怪找你當模特。」

  楊昭夏沒想到楊瑾鈺會這樣說,頓時更尷尬了,不滿地叫了一聲:「爸!」

  「怎的,我說實話你有意見?」楊瑾鈺一點要給楊昭夏面子的意思都沒有,當著紀滿的面就拆台,「剛剛是誰跟我說要修圖,結果沒過多久就從房間裡出來對著自己的手機發呆,去廚房泡咖啡還把牛奶打翻了。」

  楊昭夏暗自磨牙,他一聲不吭飛快地看了紀滿一眼,猛地起身從鏡頭前離開了。

  紀滿看著屏幕里只剩下楊瑾鈺一個人,愣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楊昭夏竟然就這樣走開,讓他自己面對楊瑾鈺。

  「被嚇到了?是不是覺得他跟你記憶中不太一樣?」楊瑾鈺卻被兒子頗為幼稚的負氣行為給逗樂了,樂呵呵地說道:「他挺孩子氣的,你別看他現在不高興就自己跑了,但其實他脾氣不大,心腸軟也好哄。」

  「伯父,你們平常……都是這樣相處的嗎?」紀滿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他確實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楊昭夏。

  「倒也不是一直這樣。就是看他今天好像心情不太明朗,故意逗逗他罷了。」楊瑾鈺說道,他能看出來楊昭夏心裡有事,但楊昭夏憋了一晚上都沒有主動來找他談心,估摸是不太適合跟他說的事,他自然也不會去逼楊昭夏,所以一直等到剛才楊昭夏有點魂不守舍地問他該怎麼跟前夫相處,他才藉機逗一逗兒子,也順便拐兒子讓他見見紀滿。

  紀滿想起昨晚楊昭夏來找自己時的樣子,眸色不覺微微一黯。

  「你就是昭夏的前夫吧。」楊瑾鈺似乎並不打算跟紀滿多說其他事,也沒有繞圈子,臉上的笑容稍淡,正色道:「昭夏因為你苦惱了好些天,今天早上吃早餐時才跟我說,找了你當他的攝影模特。」

  下意識地把背挺得更直,紀滿心下緊張,他不知道楊瑾鈺對他們過去的事了解多少,只能謹慎道:「伯父,從前是我不夠成熟沒能好好理解他,但是,請您相信,我對他一直都是真心的。」

  也不知楊昭夏是不是已經不在房間裡,楊瑾鈺說話時並沒有壓低聲音,很平和地對紀滿說道:「不用緊張,我沒有要責怪你或是反對的意思,人這一輩子,總會有犯錯的時候,知道錯了改過來就好。昭夏這孩子,從前被教壞了,不太會表達自己,也是委屈了你。他對你,確實有些心結沒解開,你耐心點,他會想通的。」

  將楊瑾鈺的話在腦中飛快地過了兩遍,紀滿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向楊瑾鈺確認道:「您不反對我再重新追求他嗎?」

  看著視頻那頭的紀滿一副受到鼓舞又不太敢相信的樣子,楊瑾鈺半開玩笑地反問道:「為什麼要反對?我兒子都三十五歲有多了,還沒好好談過一次戀愛,難得有個長相佳,學歷也高的優質對象追求,當爹的還反對,這不是存心要兒子孤獨終老嗎?」

  楊瑾鈺的態度完全在紀滿的預料之外,幾乎可以說是驚喜,紀滿忍不住翹起嘴角,又低頭清了清嗓子,剛抬起頭來想跟楊瑾鈺道謝,就聽到了急急的腳步聲南fèηɡ,然後楊昭夏又擠進屏幕里,這次他連看都不看紀滿了,俊朗的臉刻意板著,低低地跟楊瑾鈺說了句:「爸,你在跟紀滿胡說什麼?!」隨即視頻通話被掛斷,紀滿甚至沒來得及跟楊瑾鈺說一聲再見。

  紀滿完全沒有想到楊瑾鈺會是這樣一位長輩,也沒想到楊昭夏跟楊瑾鈺是這樣的相處方式,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替楊昭夏感到高興。

  楊昭夏很快又發來了一條微信消息:抱歉,我爸可能對我們的關係有點誤會。

  紀滿看著這條消息,飛快地打字回覆:昭夏哥哥,你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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