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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辦公室里有將近一分鐘的靜默。

  沈藏澤在跟羅英成的對視中,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看不出他到底是接受羅英成的說辭還是另有判斷,而羅英成也並未表現出半點心虛,在給出自己維護且明顯帶有主觀看法的回答後,羅英成無論是眼神抑或表情都很坦然。

  一直在低頭看葛子萱病人檔案和治療記錄的林霜柏在這時候合上了檔案夾,「啪」的一聲輕響,林霜柏抬眼看羅英成:「羅先生認為,葛子萱痊癒的可能性大嗎?」

  羅英成把目光轉向林霜柏,眼神中多了一絲困惑:「林教授雖然研究的是犯罪心理學,但既然都是精神和心理這一領域,林教授應該很清楚,雙相情感障礙不存在痊癒一說,情緒病、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在發病後只有控制、接納與共存,所謂痊癒的說法並不準確。」

  音樂聲在這時戛然而止,卻誰都沒有去在意。

  林霜柏將檔案夾放在腿上,雙臂則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還握著檔案夾,另一手則用食指在檔案夾的面上不斷輕點,他聽著羅英成的話,微微一笑:「抱歉,是我表達的方式有問題,讓我換個問法,在過去這幾個月的治療中,你是否認為葛子萱在不久的將來完全可以正常生活並回歸職場?」

  「當然。」羅英成回答得很自信,「我一向對自己的病患抱有樂觀的看法,加之葛小姐的積極配合,我一直都認為葛小姐在我的幫助下一定可以很好的控制病情並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

  林霜柏不置可否地追問:「即使葛子萱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周遭的一切人事物都在不斷的惡性循環?」

  羅英成連一秒多餘的思考時間都沒有地回答道:「我認為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能力去改變生活的現狀,問題只在於是否有勇氣踏出第一步,做出那個能夠改變一切的選擇。」

  林霜柏臉上浮現少許意味深長,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羅英成的話,只在幾秒的停頓後說道:「我能問你一個跟案子無關的問題嗎?」

  「當然。」

  「你為什麼要當心理醫生?」

  羅英成似乎有些意外林霜柏問的這個問題,臉上露出一點訝異,低頭想了一下後才說道:「初心當然是為了幫助他人,這些年我見過許多經歷了巨大的身心創傷並飽受各種後遺症折磨,長時間在痛苦中煎熬,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對生活失去希望的病患,如何幫助他們找回繼續生活和面對自己人生的勇氣,是我每天都在思考的問題。我想成為他們的勇氣,也想讓他們能找到自己內心沉睡的那股勇氣。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治療有時候就像是一場不知何時才能打完的戰役,我希望自己在接下來的職業生涯中也繼續為他人而戰,也讓我的病患能夠學會為自己而戰。」

  「很多人覺得研究心理的人不是太理想就是神經病,畢竟可能在心理方面的研究者看來,世上不存在健全的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理問題,哪怕看起來再健康,生活再如何一帆風順,總會存在某種缺憾。」林霜柏停下了食指輕點檔案夾封面的動作,相當溫和地說道:「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弱點,羅醫生認為呢?」

  依舊不對羅英成的回答作出任何評價,林霜柏以令人捉摸不透的態度提問,神情卻更像是已經知道羅英成的答案。

  面對帶著淺淡笑容的林霜柏,羅英成也笑了下,道:「這是顯而易見的,哪怕是我,還有沈隊長和林教授兩位,都有自己的弱點,也正因為有弱點的存在,心理醫生才能找到治療的關鍵突破口,畢竟有時候弱點也擁有不可小覷的力量。」

  在跟羅英成的對始終,林霜柏稍一側首,對沈藏澤說道:「我沒有其他問題了,沈隊呢?」

  沈藏澤伸手拿起錄音筆:「我也問完了,這次問話就到此為止。羅先生,很感謝你這次的配合。之後根據本案的調查進度和實際情況,我們依舊有可能會對你進行二次問話。」

  「沒問題,我願意隨時配合警方的調查。」羅英成見沈藏澤結束錄音將錄音筆收回兜里,起身向沈藏澤伸出手,「今天辛苦沈隊長和林教授跑這一趟。」

  沈藏澤起身跟羅英成握了握手,「那麼我們就先走了,希望沒有對你今天的工作造成太大影響。」

  羅英成走向辦公室門口,道:「人命關天,當然要以配合警方工作為優。我送兩位出去吧。」

  「不用了,在下一個病人來之前,羅醫生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林霜柏沒有跟羅英成握手,只是跟沈藏澤並肩走到門口,才落後一步讓沈藏澤先走,自己跟在他後面走出去。

  前台接待員正在跟剛到諮詢室的一位客人說話,羅英成便將沈藏澤跟林霜柏送到大門口目送兩人離開後回辦公室。

  從辦公樓出來,沈藏澤跟林霜柏往停車位走去走去,道:「你怎麼看?覺得有問題嗎?」

  「羅英成是張皓傑通過朋友介紹給葛子萱找的心理醫生,單從剛剛的問話和治療記錄上來看,他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林霜柏還拿著檔案夾,並沒有要現在給沈藏澤的意思。

  「可是?」

  「依照我的判斷,羅英成跟這個案子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簡單。」林霜柏說道,「如果說心理醫生是從病患的角度出發去推測研究他們的行為,那麼我作為犯罪心理學專家則恰恰相反,我通過結果、行為展開研究,並以此推出犯人的個性、特徵、喜好以及可能有過的經歷。」

  「也就是說,你通過這個案子目前的結果進行推測,得出了羅英成在這個案子中的身份不僅僅是心理醫生,有可能跟張皓傑又或是葛子萱有更深一層關係,甚至跟葛子萱的殺子行為也脫不了干係的結論。」沈藏澤雖然還未看過葛子萱的病人檔案,卻也沒有質疑林霜柏,「那就從這個方面入手進行調查。我會交待讓調查羅英成的背景和過往經歷,看看他是否曾經跟葛子萱和張皓傑產生過交集。」

  林霜柏停在劃出停車位的白線前,對掏出車鑰匙的沈藏澤說道:「你不需要我給你更確切的證據嗎?」

  「你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而我相信你,那麼接下來就是我們刑警去找證據,證據可以隱藏但不會說謊,哪怕真相會被謊言短暫掩蓋,只要找到被隱藏的證據,我們就能在證據的指引下找出被掩蓋的真相。」給自己的車子解鎖,沈藏澤拉開車門,「更何況,我跟你看法一致,羅英成是個專業的心理醫生,他話里的誘導性雖然不明顯,卻實實在在地引導我們對張皓傑產生譴責和懷疑的負面念頭,這樣的心理暗示普通人或許很難看出來,但我跟你在各自的領域也同樣是專業的。」

  「羅英成在試圖引導我們,只是張皓傑也並不無辜,根據黃副隊給他錄的口供,針對他是否騙保這點我認為需要再調查。」林霜柏說道,他剛剛在會客室里仔細翻看過將張皓傑的口供,「黃副隊那邊目前對張皓傑的調查顯示,張皓傑是個高度利己主義者,葛子萱在婚前外貌身材優越,加上良好的家庭背景、教育背景以及晉升路線明確的好工作,毫無疑問是中產階級中綜合條件相當優秀的結婚對象,張皓傑是基於以上幾點選擇葛子萱作為伴侶結婚,感情成分最多只占百分之四十。在婚後葛子萱工作發展一度優於張皓傑,以張皓傑的性格來看,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在關係中因為經濟因素而處於下風,也不可能交出家庭中的話語權,他十分自傲在乎面子自尊心極強,且非常執著於掌握主導權,而生育是他用來支配葛子萱的一種手段,通過生育他能讓葛子萱從職業女性一步步退回到家庭中直到最終跟社會脫節,同時還能獲得孩子這個跟他有絕對血脈傳承關係的生命利益,完成他在生物基因層面上對另一高質量女性的占有與利用,達到心理上的高度滿足。」

  林霜柏雖然到目前為止尚未跟張皓傑有過直接接觸,但通過目前的調查資料、張皓傑的兩份口供以及林霜柏這麼多年來經手無數案例,對人性、男女關係和心理多方面的研究經驗總結,他能一眼就看透張皓傑跟葛子萱之間的關係變化。

  人都有需求,然而男女之間的需求通常情況下相背而行。

  男性往往比女性更喜歡通過掌控他人來獲得滿足感,而在關係以及對象的選擇上,出了社會的成年男性也會更偏向於從多個方面的利益進行考量,並不單純以荷爾蒙喜好進行擇偶,在現實層面上,成年男性跟成年女性之間的關係,比起情感追求更多是利益交換,幾乎絕大多數的男性都不會選擇停留在一段對自己毫無幫助也沒有任何利益可言的關係中。

  與之相反的,女性更多時候會因為思想教育的潛移默化、社會環境以及周圍人的影響,在進入一段關係時做出情感大於理智的選擇,在擇偶上也更容易出現向下兼容的情況。因此女性選擇停留在一段關係中,大多數時候是因為情感,男性停留在一段關係,是因為當前仍然有利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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