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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入魔者。」

  斷崖深處,界律具象的一座石碑前,他終於停下腳步。

  華盈猜到了他要做什麼,心中不詳的預感險些要讓她把封逍帶走,卻生生忍住上前的腳步,知道自己不可以阻攔。

  她從那道背影中看到了所剩無幾的生機,看到他顫顫巍巍的手揚起了那把劍,朝著界律石碑一揮而下時,卻很穩。

  石碑在激射的劍光里支離破碎。

  所有的入魔者從這一刻起,真正自由了。

  封逍仰面倒了下去。

  他好像掉進了漆黑的水裡,明亮的日光在頭頂的天空中搖搖晃晃,變成一團虛影,變得越來越小,陷入黑暗的視線突然浮現出一片閃爍的粉白光點,密密麻麻地盛開。

  就好像是他第一次離開斷崖之後見到的那片桃花。

  入魔者沒見過桃花,所以那把誕生於斷崖這種血腥野蠻之地的劍,才能擁有那樣一個美好的名字。

  冰涼的水珠滴在封逍臉上。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見華盈微紅的眼眶裡滾下淚珠,幾隻生死蝶脫離她顫抖的手指,在他身旁翩翩起舞。

  封逍怔了怔,沒有想過華盈會為他流淚,但又覺得合情合理。

  她陷在淤泥里,拼了命往上走,對自己所遇的一切真心與善意皆會加倍回報。

  淚光模糊,記憶縱橫百餘年。

  當年手持龍首劍的少女一身破舊布衣,身形看似弱小不堪,纖細的脖子輕輕一折就會湧出可口的鮮血,可她出劍太快,神色太狠,瞧著比他這個魔頭還要嗜殺。

  「這劍不是早就被毀了麼……你是懲天之體?竟然混得這麼寒酸啊。」

  「走投無路了?跟我一個魔頭做交易……哈……真是可憐。」

  「好吧好吧,不是交易,是服從,劍拿遠一點,我可憐又該死的小姐。」

  封逍閉了閉眼,將那些爭先恐後湧出來的記憶又深深地埋藏回去。

  當年答應為華盈效命,不是因為她隨手就能要了他的命,而是覺得如果他不給她搭一把手,這丫頭就孤立無援了。

  現在這個世界也不欠他了,他這輩子隨心做下的幾件事中,有一件得到了珍貴的回報。封逍心想。

  但他要辜負這份回報了。

  封逍費力地抬起手,將那些生死蝶一隻只捏碎,微弱的嗓音里充滿絕望:「小姐,別救我,否則我就要孤零零地永遠被困在斷崖了。」

  華盈不知前因,卻猜到被「永困斷崖」就是他用了那把劍的代價。

  她看見封逍渾身的傷口都在微微顫抖著,他明明怕死,可死路卻成了他自己最後唯一走向自由的出路。

  華盈哽咽著想阻止:「不行,活下去,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命令你了,你不是想喝人血嗎,可以,我每月都送一碗自己的血給你,你無論想要什麼,我只要有空就親自給你送來,我會帶很多好玩的東西來看你,也會帶我的朋友們來,封逍,求求你讓我救你好不好?」

  封逍搖搖頭,自己也開始流淚,用最後一口氣哀求她:「華盈,讓我死吧,我不想留在這裡,不要讓我一個人留在斷崖。」

  那雙眼裡的恐懼與悲傷太過傷人,華盈不敢再看,含著眼淚,別開臉看向今日清澈美好的秋陽,連啜泣都變得無聲。

  靜謐無比的黑暗中,封逍覺得自己好像要永遠睡過去了,他精疲力盡地閉上眼,試圖在那張悲傷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闖入他即將完全閉合的夢境。

  那隻被封逍放走了的白毛狐狸跑了過來,鑽進他的懷裡,水靈靈的眼睛裡蓄著淚。

  它的爪子用力地扒拉著他,好像在說:「我陪你啊。」

  第119章 冰玉山地勢

  極高,……

  冰玉山地勢極高,寒風呼嘯,飄起了雪粒。

  九思窟被薄雪覆蓋,冷瑩瑩一片。

  翼風盤腿坐在窟內,渾身被深入骨髓的寒氣凍出冰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邪魔已死,千家百門在問心台設宴,舉杯同賀。

  他本該隨師緹雪一同去赴宴,但師緹雪從斷崖回來之後,就一直守在靈池。

  派人代表天武去問心台的命令也沒傳到他這兒,去的人是師青彥。

  翼風思索良久,自請入九思窟禁地思過。

  蒼白的光束從牆上的裂縫裡穿了進來,飛舞的塵埃中夾雜著幾隻不起眼的飛蟲。

  薄如輕煙的雙翅上卻隱隱浮動著幾道竊音咒紋,與他派人在師青彥今日髮帶上留下的竊音紋遙相呼應。

  問心台的互相道賀聲通過兩道咒紋傳了過來。

  「邪魔既死,天下太平,我們也算是不枉對先祖與諸神了!」

  「諸君,同樂!」

  「看在你灕水鄔家上次派人幫了我們守山的份上,我暗雪門與你鄔家的過往恩怨一筆勾銷,從前那些事就不跟你計較了。」

  「你這口氣,裝什麼大度呢,當時你在山門半死不活的時候,可是把我當成了菩薩!」

  「好了好了,這酒還沒喝起來,你們怎麼又要打了。」

  翼風輕扯了下唇角,漆黑的雙眸在光線黯淡的思過禁地中格外明亮,又遍布冷意。

  他透過牆上裂縫看向外面的天空,似乎在自言自語:「你以為結束了嗎?」

  問心颱風送秋涼,歌舞不絕。

  華盈心底微驚,面上不動聲色環顧左右。

  眾人推杯把盞,言笑晏晏,只有她聽見了剛才那個如同不速之客強勢闖入耳中的聲音。

  這聲音並不熟悉,混合著另一種類似飛蟲震鳴的雜音,經過刻意的偽裝而頗具迷惑性,讓她短時間裡沒辨認出是誰。

  華盈抬頭,冷淡地看了眼通天貫地的鎖鏈。

  它們這幾日凝聚著不同尋常的力量,已有碗口之粗,仿佛一條條從天而降的通道,有什麼東西將從中抵達大陸。

  哪能這麼輕易結束。華盈心想,不解決這些鎖鏈,永無安寧。

  真是麻煩。

  她久未作聲,心中所想也無法被任何人窺聽,讓翼風興致漸濃。

  他把手伸向牆壁上的一條裂縫,手指邊緣暈開了一圈虛幻的陽光,像是要穿過遼遠的距離觸到誰。

  長鏈散發出的幽深綠光中,華盈似乎看到一隻手朝她伸了下來。

  天地頃刻倒轉。

  腳下不再是問心台鋪滿青白玉的地面,而是堅硬漆黑的土地,遍地縱橫交錯的白色細線交織成網格,讓人不知自己進入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幽綠的光線從半邊天空中滲透下來,將寬闊無垠的地面一分為二,一半昏暗無光,一半幽綠詭異。

  華盈站在陰暗之地,平靜的目光正對在綠光映照下顯得有些虛化的翼風。

  那些曾經穿透她身體的長鏈,此刻出現在他身上。

  可翼風似乎毫不在意,他甚至咧開嘴,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好像在對華盈說,別的井底之蛙不知道也就罷了,大患未除,你竟然還有心情去這一趟慶功宴。

  華盈微擰的眉頭舒展開,用惋惜的目光看著他。

  翼風終於開口打斷她讓人覺得礙眼的從容:「華盈,你看見我竟然一點也不驚訝,總不可能早在那道死咒術之前就知道我是誰了吧?」

  華盈被他的心急逗得笑了下:「原本沒想到這一層,誰知你竟然大膽到主動來找我了。」

  「當年北荒出現的兩名大功臣,替北荒開疆拓土之後便音訊全無,可讓我好找。」華盈盯著他逐漸回歸陰沉的表情,唇邊的淺笑意味深長,「明明應該在任務完成之後就被銷毀的兩個人,怎麼有一個卻逃脫了?翼風,你認識他嗎?」

  逃脫?翼風嘲諷地回味了一下這個詞。

  「華盈,你在開什麼玩笑,對你我而言,就算是死了也不能逃脫。不過如果我死了,的確就不用遭這麼多罪了。」

  翼風露出點嚮往的目光,徐徐說道,「我可以不必再遵從一個指令而不計回報地為誰上刀山,下火海,不用在花半輩子時間追尋我是誰之後,又陷入半輩子的迷茫與恐懼之中,在一個擔驚受怕的夜裡被看不見的東西銷毀。」

  華盈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覺得他現在的狀態算不上正常。

  從前的記憶源源不絕地回歸腦海,如一劍青鋒斬碎翼風的理智,他眼中的期盼被瞬間抹去,渾身的氣息再度兇狠起來。

  他盯著華盈,指了指天上:「但我不僅沒死,還再度被注入了記憶,他們一直都在那裡看著我。」

  華盈也看了一眼天上,眼神輕蔑:「那又如何,他們還能在我身上施加鎖鏈嗎?我已經自由,沒有誰能再次控制我,影響我。反倒是你,好好看看你自己明知該如何做卻不想做的樣子,你現在應該算一個什麼東西?」

  翼風並沒有生氣,反而極為認真地解釋,抬手盯著身體邊緣虛幻的綠光,帶了一絲與有榮焉的表情:「我嗎?我現在是這一份力量的載體,他們將通過我來影響大陸。而這原本應該是你的使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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