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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事,有我呢!」

  宋全同我爹關在房裡說話,我帶著兩個孩兒坐在堂屋烤火。

  天冷得厲害,即便坐在火爐邊也並不暖和。

  「宋女婿是個有本事的,看樣子秋日沒少獵好貨吧?」我娘問。

  我弟媳婦便眼巴巴地瞅著我。

  說實話,家裡不算窮,可我娘捨不得拿錢出來,看起來日子過得苦哈哈。

  你問她攢錢做什麼,她說要給她的孫兒們蓋房娶媳婦兒。

  「娘你想多了。」

  「你對娘還不願意說實話嗎?」

  「我說的就是實話。」

  「你看看這倔脾氣,趁早改了才是,若是叫宋女婿生了厭,到時再將你休回來可如何是好?那我家便成了真正的笑話了,你兩個侄兒娶媳婦都不好娶的。」

  我娘伸手要戳我的額頭,卻被大郎伸手擋住了。

  「外祖母說得不對,母親在家辛苦勞作,教養兒女,待我同秀兒視如己出,吃喝從未短缺過半分,待我爹更是情深義重。自母親嫁來家中,我家的炕是熱的,衣服是軟的,飯也是香的,她護我們愛我們,永遠都是我家的人。我爹為何要休妻?如何又捨得休妻?」

  大郎一番話叫我娘啞口無言。

  我忍著要扯起的嘴角,胸口熱乎乎一團。

  我娘還說了什麼我已不在意。

  不管她說什麼都已不能再傷我半分,我已有了我的家,有愛我護我的人。

  不在乎我的人,不值得我傷懷半分。

  我們也不曾留下吃飯,走時我將帶來的東西一樣未留。

  憑什麼留給他們呢?

  我又去了三姐家,將東西留給了她。

  「二娘些許小氣。」

  宋全笑話我。

  「我哪裡小氣?我的東西自是要送給值得送的人的。」

  宋全笑笑不說話了,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心。

  他的手掌大而熱,即便冬日冷酷,可我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愛你的人你不用說也知道你要什麼,不愛的人即便你伸出手去,他也會裝不懂。

  這個年是我這許多年裡過得最舒心的。

  我第一次得到一串用紅繩兒穿起來的銅錢,雖只有九枚。

  宋全說是我的壓歲錢。

  「佛祖講『九九歸真』,大郎說『九』同長久的『久』字,我別無所求,只願我們能長久些,更久些。總之『九』是個好數字,你莫嫌少,收下吧!」

  宋全將錢遞給我,笑得羞澀。

  這約也是他能說出的最直白的話了吧?

  是啊!

  若是能長長久久地相伴到老,便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第20章

  恍惚中我似還在娘家,又似在許家。

  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廚房裡,端著剩下的半碗菜,心底苦澀,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兒呢?

  好似無路可走了。

  可我眼前燈光明亮,兩個孩兒跪在地上端正地給我磕頭。

  我遞給他們壓歲錢,他們高興地說了許多祝福的話。

  大郎在院裡放鞭炮,秀兒躲在他身後,宋全牽著我站在屋檐下笑著看。

  「二娘,你看這日子多好?幸而娶了二娘,我同孩兒們才有了家。」

  幸而遇見了他們,我也才算有了個家。

  佛說因緣際會。

  我說萬事總有迴轉。

  並不是付出了真情就一定有回報。

  可若是那人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他總會真心待你。

  過完年我們便進城租下一個院子,前面是間鋪子,後面有三間房並一個小廚房。

  宋全想販皮貨,他同獵戶熟悉,價格給得公道,生意還算好。

  每一季他都要押著皮貨去一趟京都,再從京都帶回布料和新的衣服樣式。

  我學會了認字,他不在時便帶著秀兒守著鋪子。

  做生意並不如想像中簡單,要打點官府,與地頭交好,還得應付同行排擠,有時押貨遇見土匪,那便是一文也賺不到,亦有性命之憂。

  一年到頭能到自己口袋裡的錢並不算多,可只要人平安康健,喜樂無憂,日子總是好日子。

  我同宋全成婚十年也不曾生下一男半女,郎中沒少看,藥也沒少喝。

  吃了兩年藥,宋全便不叫我吃了。

  「二娘,你不要難受,大郎同秀兒愛你敬你,同你親生無異……」

  我原是怕他介懷,不想他是怕我難受。

  「湯藥我早喝夠了,你既然這樣說,我聽你的就是。」

  自此我們再沒提過生孩兒的事。

  大郎爭氣,二十二歲中了進士,又進個翰林院。

  我同宋全全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氣,立時又在京都買了個小院子。

  宋全還押貨,只是我們的家已在京都了。

  永和二十七年,我兒大郎已是五品京官。

  我們上了年紀,宋全想著有生之年能回鄉祭祖。

  大郎孝順,立時告了假同秀兒帶著我們一家老小出發了。

  我們給秀兒招了個上門女婿。

  他名銀霜,沒家沒姓。

  名字花哨,人生得也花哨。

  可他待秀兒真心實意,再好不過。

  他們如今還管著生意上的事兒,如今已生了兩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大郎的媳婦兒是陳翰林的長女思喬,當年是她先瞧上了我家大郎,圍追堵截,終是打動了大郎那顆石頭心。

  思喬爽利,同我甚是相得。

  此時大郎和銀霜帶著一眾兒郎騎馬,思喬同秀兒便帶著兩個孫女兒陪我們坐車。

  第21章

  春日天暖,一路行得慢,一點也覺不出辛苦。

  「那時我一人押貨,總覺這路長得看不到頭兒,如今再走,不知不覺便要到了。」

  宋全早已白了頭,脊背也彎了,人老了,也瘦了,留了鬍鬚,看起來同旁人家的老頭無異。

  「祖父,那可不是有我們陪著你嗎?你不寂寞,走起來便快了。」

  小孫女兒靠在她娘懷裡,奶聲奶氣地說道。

  「沫兒說得對,因為不寂寞,走起來便快了。」

  宋全慈祥,家裡的孩兒們沒一個怕他。

  「你祖父當年心裏面有牽掛啊!他心裡裝著祖母,你爹還有你姑姑,總想著他不在家我們會不會受欺負,能不能過得好。心有牽掛,便覺路長夢多。」

  我亦老了,白了鬢髮,彎了腰,人卻胖了。

  「是啊!我總擔憂有人來尋麻煩,你忍不住同人家吵怎麼辦?他們若是動手呢?你扯頭髮抓臉那套怎麼能打得過?我走時說的話你定然不會聽,他們若是為了訛錢,你肯定不會給錢。大郎在書院,秀兒又不頂事,待我回去一定要顧個夥計,我不在時他便能護著你……

  「每日就想著這些,日子怎的那般長?可誰知道一轉眼就老了呢?」

  「可不是一轉眼就老了嗎?」

  可我還沒同他過夠。

  我嫁了他才有了丈夫,有了兒女,有了個家。

  這許多年他愛我護我,日子過得再艱難也不曾叫我受過半分委屈。

  即便活到了如今的年紀,我也想不明白他當年為何會娶了我呢?

  村里認識的老人已去了大半,連當年和我撕扯打架的李寡婦都走了。

  村里還是那個村子,人已不是當初的人了。

  我同幾個老人說話,提起許老三,那時多恨,可是嫁了宋全幾年,我已全然將他忘了。

  聽聞他在城裡賭錢,不知輸了多少,因著沒錢還債,那賭坊的老闆賣了許家僅剩的幾畝地,又將他媳婦兒並兒子一起帶走賣了。

  最後還打折了他的一條腿,他做了花子,在一個冬日凍死在了街頭。

  我不恨也不覺得解氣,只是唏噓。

  許老三的一生就像笑話。

  他一出生就比許許多多的人強,不愁吃穿,有人服侍。

  可他不知珍惜,稀里糊塗將日子過成了那樣。

  第二日就要回了,宋全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那是一片舊墳地,因著無人祭拜打理,荒草叢生,連墳包也尋不見了。

  可我知道這是哪裡。

  「你怎知道此處的?」

  我驚訝地問宋全。

  「我給大郎他娘燒紙,從這兒過去是近道兒。每每我路過這兒,總有人在那田埂下挖土,不一會兒便挖出個罐子,再往裡面丟幾個銅子兒進去。

  「我見過給死人燒紙錢的,卻從沒見過給送真銅板的,便好奇想看看啊!」

  宋全笑著指了指已經坍塌了的田埂。

  是那個位置沒錯兒。

  我那時幫鞋鋪做鞋底兒,一月能賺百餘文,可那錢到不了我的手裡便叫許老三領了去。

  他總是醉酒,我便趁著他醉酒偷幾文出來,藏在哪裡都不放心。

  只這沒人管的墳地離許家遠還偏僻,誰沒事兒也不會跑去挖人家的墳,便將錢藏在了這墳地里。

  「我便蹲在這田埂上面聽著,那人每次都要將錢拿出來數一遍,再罵一通人,然後又對著那尋不見的墳包許願。誰會同死人許願呢?可那人偏對著死人說希望被夫家休回家去,我覺得有意思,每每路過都要偷聽。聽著聽著便成習慣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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