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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逢春夏,卯初一到便開朝了,然而到了秋冬,則會推遲到卯正。

  此間雖已入春,怎奈春寒料峭,連日不開,偶有疾風忽至,寒雨瀟瀟,官道變得濕滑難行。天子體恤下臣們行路不易,故又將朝會改回了卯正。

  許是被老夫人的死影響了心緒,自太醫院出來後,唐瓔的精神始終有些萎靡,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腿腳虛軟,上朝後亦是如此。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一陣耳鳴聲過後,她稍稍清醒了些,深吸一口氣,卻聽見頭頂上方似乎有人在喚她。

  「章大人……章大人……」

  唐瓔循聲望去,與丹陛前的一名小太監四目相對。

  是喜雲。

  看來方才喚她的人是他。

  視線再往上,落進了一雙深邃的狐眸中。

  高座上的帝王正姿而坐,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氣度恢宏,面容冷峻,就那樣明目張胆地望著他,目光熾熱,眸色含憂。

  「章卿可是身體不適?」

  此言一出,滿殿的臣工皆朝她望來,顏色各異。

  唐瓔有些尷尬,清咳一聲,強撐著身子拱手作揖——

  「多謝陛下體恤。」

  頓了頓,又續道:「近日風大,臣不慎受了寒,頭有些發暈,眼下已然無事,還望陛下莫憂心,以免誤了早朝。」

  黎靖北聞言輕輕「嗯」了一聲,並未多言。

  見她實在睏乏得緊,又將喜雲叫來,耳語了一陣,旋即加快了議事的進程。

  熹光漸明,金烏徹底露出頭角時,高座上的人起了身,修頸微垂,目光掃過眾人。

  「今日天寒,諸卿若無要事啟奏,便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眾臣俱舒了一口氣,方欲退去,隊列前端的三人卻突然邁步而出,異口同聲道——

  「臣等有事要奏。」

  唐瓔定睛一瞧,卻見大理寺卿董穹、刑部尚書沈知弈,以及她的堂官——都察院左都御史趙琢三人皆舉了笏板俯身上前,看模樣,似乎打算聯合上奏。

  黎靖北頷首,並未表現出意外,只順勢挪回龍椅上,往唐瓔的方向瞧了一眼,又默然收回目光。

  「諸卿請講。」

  為首的趙琢當先道:「稟陛下,經臣等查證——宮變當晚,死在馮高氏身側的男子並非孔玄,乃其兄孔青。」

  此言一出,眾臣譁然。

  黎靖北卻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問:「何以見得?」

  沈知弈拱手,「刑部有一年過花甲的仵作,是為辨屍奇人,此人眼下已候在宮外,只待陛下准許,隨時可進殿陳情。」

  黎靖北點點頭,示意喜雲將人喊進來。

  不多時,一位穿著藏青色短襖的老者走了進來。

  他先向高座上的君王行了跪禮,隨後直起身,垂眸道——

  「下官歐陽若,建安人氏,自慶德年間起便在刑部供職,爾來已有四十餘年。」

  黎靖北看向他,鳳眸微眯,「你說……宮變那日死在馮高氏身側的男子不是孔玄?」

  「回陛下,正是,臣少時曾為孔玄驗過屍,觀其死狀,係為自縊無疑。」

  見天子聽的入神,老者微微頷首,續道:「在臣的印象中,孔玄身形瘦弱,四肢無力,大腿肌肉隱有萎縮之相,應是常年病痛,疏於煉體所致,而不久前遇刺的那名男子卻身形高大,體格健壯,肌肉線條流暢,指腹處還留有薄繭,應是習武之人,又因其年齡與孔玄相仿,五官肖似,故此臣猜測,那人應是孔玄的胞兄孔青。」

  尋常人或許不知道,但經手過物資回流一案的官員都知道,孔玄家裡還有個兄長。

  緊接著,董穹又祭出一份手札,眸光懇切地望向君王,「此乃孔青面聖當晚呈到御前的手札,大理寺的人在承安門附近發現的。這道手札乃孔青本人所書,記載了昔日馮司正死亡的真相,以及莫指揮使所蒙之冤。」

  他將手札呈給君王,肅容道:「請陛下過目。」

  此言一出,眾臣再度譁然。

  什麼叫「莫指揮使所蒙之冤」?

  馮齡之死,莫非另有隱情。

  黎靖北卻是鎮定,只不動聲色地接過手札,細細掃讀起來,只一盞茶的功夫,便凝了眉,厲聲喊來張己——

  「張己!」

  「臣在!」

  「你親自將此物送去禮部,令章侍郎拓印成冊,下發到京兆尹府以及各地布政司,公告張榜,舉國傳之!」

  「是!」

  董穹聞言大喜,連聲高呼:「陛下聖明!」

  眼下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唐瓔簡直瞠目結舌——

  放跑林歲後,董穹為了保住烏紗帽,可謂挖空了心思邀功請賞,這樣的行為她不是不理解,只是……

  手札?

  唐瓔愕然,昔日在興中,她與孔青也算是交心了。可既有手札,為何從未聽他提起過?

  她抬頭看向高座上的君王,卻見男人神態自若,眸色淡然,一副不疑有他的模樣。

  吩咐完張己,黎靖北又談起了興中的民生。

  他先是召來內閣大臣,商量著如何打壓豪強,將鹽鐵的經營控制權收回中央,後又派孫少衡、裴序等人親往興中捐糧捐物。

  諸臣工商議了一會兒,不到半個時辰,天子便宣布了退朝。

  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黎靖北輕咳了一聲,餘光掃過丹陛下昏昏欲睡的女子,厲聲道——

  「諸位若還有事要奏,跟朕去御書房。」

  說罷便獨自步下台階,先行離去了。

  唐瓔並未跟過去,而是直接回了都察院。

  也不知是否是春困的緣故,她今日一整天狀態都不大好,就連上值時也是暈暈乎乎的,時時走神。

  好容易挨到申時,她褪了官袍,連路都懶得想走,乘著轎輦便回了官舍。

  一路上,百姓們圍聚在皇城附近,嘰嘰喳喳地不知在討論些什麼。

  禮部的動作很快,唐瓔想也不用想便知道他們在議論孔青手札的事兒。有人質疑手札的真實性,但仍有部分受過孔青恩惠的興中百姓願意為其背書。

  唐瓔被這些聲音吵得腦仁兒疼,心頭戾氣浮起,遂拉上轎簾,隔絕了窗外的嘈雜。

  次日一早,她起身時覺得精神頭好了許多。

  淨了面,甫一披上官袍,卻猛然覺得不大對勁,摸摸袖袋,裡頭空空如也。

  信丟了!!

  唐瓔慌了神,立刻掀開被褥,一寸寸翻找起來,找了足有一刻鐘,卻依舊毫無所獲。

  隨後,她又開始翻箱倒櫃,書案、斗櫃、木箱、博古架,直至將整個屋子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

  她試圖讓自己冷靜——

  那封信是她專程拿去給沈棟過目的,在那之後呢?她又去了哪兒?

  皇宮!

  思及此,唐瓔不再猶豫,坐上官轎便去了南陽宮。

  她到時,黎靖北不在。喜雲說聖上仍在御書房議事,問她是否需要通稟。

  唐瓔搖搖頭,道了聲「不必」,兀自在床榻間翻找起來。

  見她如此,喜雲雖覺不妥,卻不敢出言制止,只恭聲詢問道:「大人可是丟了什麼重要物什?」

  唐瓔並未搭理他,目光無意間落在一隻精巧

  的茶盞上,忽而靈光一閃,似是想到什麼,眸色倏地暗了下去。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想通了前後的關節,她轉身去了太醫院。

  依舊是昨日那間屋子,依舊是同樣的窗牖,九娘已經為老夫人擦完了身子,正在做最後的遺容打理。

  唐瓔就如昨日一般立在窗頭,身姿僵直,眸中怒意湧現。

  九娘見了她卻是一愣,手指微蜷,眸中划過一閃而逝的驚慌。

  「章大人,您怎麼來......」

  「——你在我茶水裡加了什麼?」

  女子正視著她,眸中似有烈焰在燒,「山茄花?還是火麻子?」

  九娘呼吸微滯,手中濕帕猛然掉落在地,顫抖著嗓子否認道:「我不明白大人在說些什......」

  「——少給我裝糊塗!」

  唐瓔逼近她,秀致的面容上寒意乍現,「昨日卯初,你給我沏了一盞茶,我飲下不過半刻鐘,便覺得頭暈,四肢乏力,之後在朝會上、上值時亦是如此,一整日都提不起勁。」

  「大人如何就知道是我的茶出了問題?」

  見她態度如此,九娘的聲線也冷了下來,「九娘家貧,買不起貴茗,然而茶雖是陳茶,卻無毒性,你怎可污衊於我?!」

  「我污衊你?」

  唐瓔簡直要被氣笑了,抬腳便邁進屋內,怒視著九娘的眼睛道:「章某雖不敢自詡醫學大家,卻也略通醫理,昨日我若只是喝下那茶便罷了,偏我睡醒後還嘗到了甘草味兒。本官雖喜甜,卻極為厭惡甘草的味道,又怎會認錯?而甘草......」

  她凝視著面前的女子,眸色越發犀利,「是為曼陀羅毒的解藥。」

  唐瓔俯下身,一字一頓地揭開了九娘的謀劃。<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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