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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距這家當鋪開門營業還不到一個時辰,若還有契文手續要走,或許……這單生意成交的不會有那麼快。

  夏綾看向夥計,直言道:「買主可還在你們店裡?無論他出多少價,我都給你雙倍的價錢。」

  夥計挑了下眉,心中衡量了片刻,說:「您等一下吧。」

  當鋪中或買或贖,都要簽過手的文書。簽文書的地方在當鋪二樓,是一間獨立的屋子,以確保交易的私密。

  夏綾同夥計一道上了樓,在樓梯口邊的茶位坐著等。不多時,便聽見房間中傳來一些爭吵的聲音,緊接著,一人推門從房間中沖了出來,怒意橫生:「我倒要看看是誰要幹這半路截胡的事!」

  夏綾看著那人,皺了皺眉:「鍾大人?」

  「小喬公公?」

  在此地見到熟人,兩人都頗為意外,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見鍾義寒是真的動了怒,夏綾先拱了拱手,寒暄道:「聽聞鍾大人要南下做官了,啟程的日子可是定了?」

  「不日啟程。」鍾義寒撣了撣褶皺的衣袖,見到夏綾的驚訝倒一下子澆熄了方才的火氣,「許久不見,小喬公公您是怎麼?我還以為……」

  「以為我死了?」夏綾噗的一笑。

  這事她在莊衡那倒有所耳聞。自西五所失火後,夏綾再沒和鍾義寒有過聯繫。他是外臣,宮內的事自是沒處打聽的,莊衡那人嘴又嚴,半個字都不透露,便也就不能怪人家自己發揮了。聽說他還很為自己難過了一些時日,夏綾聽後都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不敢。」鍾義寒憋紅了臉。

  「不過實不相瞞,先去確實是遇到了些變故,身上也受了些傷,將養了很長一段時日。好在現在都一切無恙了。」夏綾誠懇的解釋了一番,又笑說,「方才引得鍾大人動怒,是我的不是。既是誤會,不然咱們坐下慢慢說?」

  鍾義寒比了個請的手勢,引著夏綾一同進了那間簽契書的房間。

  夏父的那塊玉佩安靜的躺在紅綢緞上。目光觸之的一霎,夏綾心中便泛起不盡的酸楚與留戀。

  「沒想到鍾大人竟也心儀此物。」夏綾笑得有些傷感,「我有個不情之請,您可否將這塊玉佩讓與我?這對我是件很重要的東西。」

  鍾義寒唇峰緊抿,搖了搖頭,張口欲說什麼。

  夏綾見他似有回絕之意,也忙為自己發聲。

  「這是我的家傳之物。」

  兩人竟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夏綾蹙緊了眉頭,仔細打量著鍾義寒,試圖在他的臉上找到一些自己熟悉的痕跡。

  她試探著詢問道:「夏紓?」

  鍾義寒眼中滿是茫然,終於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泠然驚猝。

  「小,喬……」所有紛亂繁雜的死結都在這一刻迎刃而解。怎麼會,怎麼會,驀然回首,妹妹原來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似是在乾旱已久之後,一場大雨傾盆而降。鍾義寒真想在這場驟雨中大喊大哭一場,將這些年壓抑的瘋全都發出來。

  「喬喬啊。」

  【作者有話說】

  小長假開始啦,祝大家假期愉快[比心]

  第140章 心有千結

  ◎「我不記得她了。」◎

  「喬喬,這些年哥一直都在找你,一直在找。」

  夏綾內里百枝纏繞,抬手制止鍾義寒繼續說下去:「鍾大人,你先別這麼叫我,這事我還沒想清楚,不要把你我的關係拉這麼近。」

  鍾義寒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問題想問,可被夏綾這樣一打斷,不敢說也不敢問了,像塊木頭一樣僵在原地。

  看他這樣子,夏綾心裡有股沒來由的煩躁。

  「別在這耽誤人家做生意了,你把我爹的東西贖了,我去對麵茶樓等你。」

  鍾義寒好像穿著單衣在三九天的雪地里走了一遭,整個人跟凍傻了一般,不知怎麼的問出一句:「那你……不買了嗎?我怎麼著都行,全都聽你的。」

  「你傻啊?」夏綾簡直不敢相信這人跟自己是同一個爹生出來的,「你要我再翻一倍價格買,白給人送錢?」

  她發現,在看著鍾義寒那張臉時,她已經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越說越窩火,袖子一甩,便先一步離開了當鋪。

  夏綾故意要了冷茶,在當鋪對面的茶樓中灌下兩大杯,用力將肝火壓下去。須臾之後,鍾義寒便也到了,坐到夏綾對面。

  他手中拿著一隻小盒子,裡面裝的是剛剛贖回來的玉佩。他沒有將東西收起來,而是放在了自己與夏綾的中間。

  夏綾低垂著眼,沒有什麼情緒的說:「你想說什麼話,現在說吧。」

  從何說起呢?

  鍾義寒將雙手搭在膝上,緩緩說道:「你離開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那筆錢很快就都用完了。母親帶著我,實在活不下去了,於是便離開了揚州,到蘇州投奔了舅父。」

  夏綾低頭道:「賣了就是賣了,用不著說那麼好聽。」

  鍾義寒語塞,末了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舅父家並不寬裕,舅母時常給我們臉色看。後來陰差陽錯,母親嫁給了繼父,帶著我到了繼父家,他沒有兒子,我後來也就改了姓。繼父待我很好,他教我念書,是我的第一位老師,在母親過世後,也是繼父一直在照顧我的生活,直至他去世。」

  「可是喬喬,我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姓夏,也沒有忘記過我是父親的孩子。這些年,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我對自家發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照顧你一輩子,再也不讓我受一點委屈。」

  夏綾抿了一口冷茶,淡淡問:「那鍾大人覺得我應該變成什麼樣?又會受什麼委屈?」

  「喬喬,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鍾義寒無措的抬起頭,可最終還是把聲音低了下去,喏喏說道:「對不起。」

  夏綾的語調始終很平靜:「你接著說吧。」

  鍾義寒的手指緊了緊,沉了須臾後,復開口道:「後來我做了官,輾轉過好幾個地方,直到去年二月,老師保舉我回京做官。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韓山岐貪贓枉法的證據,迫切的需要找一個契機,給他致命一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你。」

  「我那個時候猜測,你同皇上的關係似乎不一般,你或許是一個出口,能讓我向權利中心更近一步。所以,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把爹的玉佩當了,換成銀票,拿來賄賂我?」

  話到此處,夏綾都不禁恍惚,造化弄人。

  鍾義寒忙解釋道:「喬喬,我不會將父親的遺物隨隨便便當掉,我每一步都算計好了,玉佩是托雲湘拿到當鋪的,是死當,待檔期一到,我便會立刻贖回,在此期間,絕不會落入別人手裡。」

  回想那時,鍾義寒是真的很需要這樣一筆錢。繼父去世後,他身無長物,為官這些年所領的俸祿,也盡數都散在風月場上用以打聽妹妹的消息。他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在深夜,獨自跪在這塊玉佩前,祈求父親再幫他一次。

  可父親何嘗不是在天有靈呢?若不是這塊玉佩,或許他就那樣同妹妹擦肩而過了。他怎麼會想到,尋找多年未果的小妹,竟會在宮中呢。

  「鍾大人自有您的苦衷,我無從置評。這塊玉佩,我也是偶然見到,怕父親遺物流落他人之手,才想買回來做個念想。這玉佩當年是父親留給你的,現既已物歸原主,我也就不多餘插手了。」

  「但我也並非什麼貪圖錢財之人。您給我的那一百兩銀票,我始終夾在書頁中沒有動過,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交換,所以一直暫為保管。本來我也是有心在您離京之前拜會一次的,今日既然遇上,倒也省了您招待的麻煩。這銀票便就物歸原主,我兩袖清清白白,也不欠您什麼了。」

  說著,夏綾從袖中摸出一張銀票,推到鍾義寒面前。

  這銀票就好像一根尖刺扎進了鍾義寒心頭。

  「不,不,喬喬,我不要。」鍾義寒忙把銀票推回去,「這本來就該是給你的,無論哥之後賺多少錢,攢多少銀子,全都是你的。」

  夏綾搖搖頭,一口回絕:「不必了,我同鍾大人沒有那麼深的交情,也自然不會要您的錢財。況且,我現在在宮裡,這些錢也用不上。」

  宮裡。

  要整理的前塵往事太多,鍾義寒從舊歲交織的塵網中被拉回到現在。當他重新審視夏綾此時的身份時,不由得疑雲更甚,妹妹為什麼會以一個內侍的姿態出現在皇宮裡?

  之前對於小喬的那些不好的猜測,一下子如陰翳般籠罩在他心頭。

  「喬喬,這些年在宮裡你是怎麼過來的?前段時間到底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傅娘娘移墳的事皇上罰你了?他對你用刑沒有?」

  一想到這一折,鍾義寒不禁激動的站了起來。他竟然還寫奏疏為遷墳之事推波助瀾,若那人曾為難過自己妹妹半分,他現在恨不得衝進紫禁城去血濺乾清宮!<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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