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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過後, 他終於做到了。

  筆墨間一筆帶過的四年看上去永遠那麼清淺,只有身處其間的人才知道個中苦楚辛酸, 原來年長者所有的遊刃有餘和胸有成竹,都是拿無數個殫精竭慮的過往換來的。

  陳時越描摹著他修長脆弱的脖頸,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

  傅雲如今的體力確實大不如從前,跟他鬧著玩了一會兒便氣喘吁吁的扶著陳時越的手臂,求饒道:「祖宗, 我知道寄人籬下身不由己, 但來日方長,我今日在床上咽過氣去了, 咱倆以後的日子怎麼辦,你再守四十年寡麼?」

  陳時越氣的一噎,沒忍住俯下身,又在這人嘴唇上蹂躪了片刻,恨恨道:「你這張嘴,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不過他顯然被「咱倆以後的日子」這句話取悅到了,於是不情不願的起身,放傅雲去洗澡。

  「衣服放櫃檯上了,熱水也放好了,有什麼需要叫我,我去把樓下另一個祖宗安頓一下。」陳時越說著披上衣服下樓去了、

  傅雲盯著他高瘦而肩寬腿長的背影,不由的失笑出聲。

  小崽子長大了。

  「車鑰匙給你,今晚回總部睡,明天一早司令那邊有什麼動靜第一時間給我發消息。」陳時越把林西送到門口吩咐道。

  林西兩隻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師父,你談個戀愛,怎麼對司令這麼如臨大敵啊?」

  「司令認識這帥哥?」

  小兔崽子一語中的。

  陳時越一雙漆黑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他,看的林西心裡發毛。

  「師父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應該多嘴,該打——」

  「行了,沒什麼事趕緊回去吧,明天早上指著你給我通風報信呢。」陳時越不由分說將他推出門,最後叮囑了一句:「別睡太死。」

  「知道了師父!」林西擺了擺手,跨出院門。

  陳時越警惕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便關門進屋。

  樓上傳來嘩嘩的水聲,陳時越抬頭望了望主臥的方向,下意識地去摸煙盒。

  但又想起來傅雲身體不好,或許不能聞煙,於是便又將手收回去了。

  他在客廳里倒了杯水,自己站在玄關旁慢慢潤著喉嚨,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靜默良久。

  陳時越仰起頭,在黑暗中再次濕了眼眶。

  「咕咚——」

  樓上石破天驚傳來一聲響動。

  陳時越:「!?」

  他一個箭步火速上樓,站在浴室門口彭彭拍門:「傅雲!傅雲你沒事吧!?」

  裡面水聲驟停,緊接著傳來傅雲有點艱澀的聲音:「進來幫我一下。」

  陳時越不敢猶豫,一把推開浴室門,裡面蒸騰的霧氣迎麵糊了他一臉,不過陳時越顧不得這些,他快步推門進去,拎著浴巾裹到傅雲身上,將他整個從地上撈起來,順手一關花灑。

  「你怎麼回事,洗個澡還能把自己摔地上?」陳時越匪夷所思。

  傅雲閉了下眼睛:「……低血糖。」

  「嗯。」陳時越將他打橫一抱,走出浴室直接放到床上;「光顧著組織人手綁架我了,忘記吃飯了是嗎?」

  傅雲靠在床上,臉色蒼白,但是嘴唇還泛著剛剛被親吻過的嫣紅,他疲倦的笑了笑:「你怎麼還記得這茬。」

  「距離我掙脫綁匪突圍成功,這才過去兩個小時不到!」陳時越沒好氣道:「你先躺著,我去廚房看看。

  片刻之後,陳時越在樓下叮鈴哐啷一聽折騰,最後端上來一碗糖水。

  「家裡就放了兩個罐頭,我全倒進去了,你先墊一下,我現在叫外賣。」

  傅雲從床上支起身子,費力道:「不用那麼麻煩,罐頭就夠了。」

  陳時越顯然沒有聽他說話的打算,一邊低頭下單,一邊又從一旁拎了毛毯過來,將傅雲又包裹了一層。

  傅雲披著毛毯喝完了糖水,臉色微微恢復了些許紅潤,眼睛一閉就打算睡了。

  「哎?」陳時越一個翻身上床,壓在傅雲身上,不滿道:「你還沒告訴我,當年是怎麼死裡逃生的。」

  傅雲把臉往被褥里埋了埋,含混道:「那就沒死成唄……」

  陳時越看他實在疲憊,也就沒打算再問下去了,於是探頭戀戀不捨的又在傅雲唇間輕啄了幾下。

  回身下床的間隙,他手肘不慎在傅雲的胸膛上磕絆了一下,然後就聽身下人發出「嘶」的一聲帶痛的悶哼。

  陳時越慌忙把自己從傅雲身上撤下來,伸手就要掀他被子:「怎麼了這是,你胸口有舊傷?」

  原本昏昏沉沉的傅雲察覺到他的動作,忽的爆發出力氣來,一把搶過被子邊緣,不讓陳時越扒拉:「哎哎哎——陳時越小同學,久別重逢不是你耍流氓的理由,自重一點。」

  「我裡面沒穿衣服!」

  陳時越哪裡肯給他打岔混過去的機會,一手擒住他手腕別過去,一手拎起被角猛然拉開。

  然後他就呆立在原地了。

  那人從小腹到腰身瘦削而蒼白,數道又深又重的縫合痕跡,還有幾個明顯是貫穿傷所致的疤痕觸目驚心,陳時越顫抖著手去觸碰他的軀體,然而傅雲喘息了兩聲,很快把被子裹好了。

  他疲憊的垂下眼睛:「看完了嗎,看完把衣服給我。」

  「這都是你摔下懸崖的時候傷的嗎?」陳時越沒有動作,坐在床塌的邊緣問他。

  「嗯。」傅雲平復了一下呼吸。

  「沒事,都是幾年前的舊傷。」他道:「早就沒感覺了。」

  陳時越不說話了,攬著他慢慢的躺回床上,無聲無息的紅了眼眶。

  傅雲被他從後面抱住,自然看不清陳時越臉上神情,他只能通過這人忽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聲判斷出陳時越起伏的情緒。

  傅雲很無奈:「你又怎麼了?」

  「真的沒感覺,當年我摔下去以後就徹底沒意識了,可能睡夢中有點疼吧,我記不清了,跟你姐姐一樣,當了幾年植物人,再醒來的時候全身就打滿鋼板了,恢復復健了兩三個月,身體的各個部位才慢慢癒合好。」

  「澹臺公隆那個老頭把我從懸崖底下撈出來的,他和他幾個夕陽紅旅行團認識的老夥計到雪山那邊登山,走到山腳下準備上去的時候,他突然嫌累反悔,就打發他幾個老夥計先走,他在山底租了個民宿看風景等他們。」

  「然後就碰見我從天而降,摔的半死不活,他懂點醫術,給我吊了最後一口氣,當時李有德已經占據了作戰組的高位,你們又一直在那裡駐紮,他不敢直接送我去附近的醫院,後來那幾個老頭坐著旅行團的大巴,順道給我運回澹臺公隆的老家。」

  「昏迷,打石膏,手術,復健,四年下來欠了老頭幾百萬醫藥費吧,不過我暫時身無分文——」

  「我明天就給他打過去。」陳時越打斷道。

  傅雲側頭碰了碰陳時越的額角,帶著一種很溫柔的安撫意味笑出了聲:「像一場夢一樣,夢醒了,傷口也就長好了。」

  陳時越伏在他肩頭,淚水洶湧。

  夜色寂靜,幽深無垠。

  第二天一早,林西小同志非常及時的給陳時越傳來了微信。

  「司令來總部了,師父你趕緊過來!」

  陳時越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他昨晚無意識的就將傅雲整個攬在自己懷裡,他一動傅雲也就醒了。

  「你要去給李有德匯報工作了?」傅雲躺在床上懶洋洋的看著他火速穿衣服系皮帶。

  「是啊,畢竟我是他的走狗。」陳時越漫不經心道:「你們昨天不都說了嗎。」

  傅雲將被子往身上拽了一點,嘆息道:「陳時越同學,你要是再這麼記仇,我就——」

  「你就怎麼樣?」陳時越從衛生間洗漱完鑽出來,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挑釁他道。

  「我就真的不知道拿你怎麼辦了。」

  這人語氣裡帶著他慣常那種無奈的寵溺感,聽的陳時越心神一盪,嘴角噙笑俯身在他頸窩裡磨蹭了兩下:「走了。」

  「哎你別蹭——怎麼跟條狗一樣。」傅雲哭笑不得。

  「你不在的時候為了保全樊老太太和文雪阿姨,還有410那幫狗咬呂洞賓的孫子,我可以暫時給李有德噹噹狗,但是現在你回來了。」陳時越攤手道:「那我就給你一個人當狗。」

  「我不養狗,你當個人。」傅雲困頓的揮揮手:「上班去吧,我要繼續睡了。」

  陳時越一腳油門蹬到了總部,說他這會兒心裡不忐忑絕對是假的,李有德當年能靠一己之力顛覆整個靈異界的政府系統,當然有他自己的兩把刷子,眼下雖然跟傅雲解開了誤會,但是說到徹底跟李有德割席造反,還是為時過早。

  他三步並作兩步直接上樓敲響了總司令辦公室。

  「進來。」裡面傳來男人沉穩而厚實的聲音。

  陳時越整了整板正的制服,推門而入:「司令,您找我?」

  李有德坐在辦公桌後面,雙手交叉,面容和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保養的非常好,除了眼角幾縷自然老去的皺紋,其餘都挑不出毛病,甚至從他這個年紀的角度來看,李有德的身形和肌肉,都稱得上一句精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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