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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周延昭已經懂了:少主不想在洪掌柜這裡暴露身份,也不想讓洪掌柜接觸修真界的陰暗血腥。

  這人跟少主關係肯定不一般。

  沒有朋友夜裡喝酒不點燈,還會喝得頭髮和衣襟上都往下滴水。

  也是奇怪,這兩個人明明行的是偷香竊玉之事,偏偏又很憐惜對方,不會將冒昧的痕跡留在衣服外面。

  他們大概很相愛。周延昭有些牙根泛酸。

  注意到法門寺的假和尚也神色痛苦,不停念叨《心經》,表情好似吃了豆汁醋魚配鮮切檸檬勾兌青梅湯,周延昭才覺得好受些。

  ……

  「都坐下吧,兄弟們。」

  酒肆大堂里的桌椅被客人收拾整齊,風滿樓端著燭台重新落座,又掐去一截燭芯,「事關機密,注意措辭。」

  酒肆大堂里,只聽得見不同頻率的呼吸聲,夾雜廚房方向洪辰雨忙碌的動靜。

  看對面二人如坐針氈,痛苦地頭腦風暴,風滿樓心情不錯。

  他閒著也是閒著,遂運功使內力往眼部集中,不多時,瞳孔形狀發生微不可察的畸變。

  眼中的謝長安還有周延昭,都變成了黑白相間的純色虛影。

  其中謝長安身上的黑色要更濃烈些,並未超出白色太多,可見他們都是不好不壞的人,可以相信,但不可以全盤相信。

  這就是風滿樓修習《不見別離》的妙處了,憑藉功法便利,能無視修為差距看清萬物靈魂的顏色,黑為惡欲,白為善念。

  眾生皆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的,包括父親們和風滿樓也不能免俗。

  黑白五五分,是初生的嬰孩;黑白四六或者六四分,是善良或者不善良的普通人和普通修士;黑七白三和黑八白二多,黑三白七和黑二白八少,前者常見於凡間的名流巨賈、修真界各大宗門的掌門和長老,後者往往風滿樓還沒來得及認識,就已經躺在墳里。

  黑一白九的,風滿樓較為熟悉的有四個,申屠的三位老師還有風眠;黑九白一的,魔修中有幾位成名多年的大能,正道中有幾位擅長唱戲的演員。

  至於申屠靈魂的顏色……風滿樓無法用語言形容,略過。

  風滿樓初次學會《不見別離》時,申屠帶著他在一家賣人肉的旅店釣魚執法。

  小傢伙好奇運功,卻冷不丁看見到處都是漆黑詭影,鋪天蓋地的惡念好似無數殺招襲來,嚇得他縮在牆角抱頭蹲防,乾嘔不斷。

  於是申屠睜開眼,旅店燃起大火,蟄伏的惡人全部死了。

  仙尊剛殺了人,但在他的孩子面前,神情依舊慈祥。

  他抱起奶貓順毛擼著絨毛,哄了好久,「別怕了。」

  「他們都是大奸大惡之徒,靈魂純黑,看不見一點白,好恐怖。」風滿樓還是抖得厲害,「我練的是改良過的《不見別離》,不運功就眼不見為淨。爹每日睜眼就是無數陰惻惻的黑白詭影,這麼多年怎麼熬的啊?」

  申屠安撫幼崽的動作變慢些許,似乎陷入回憶,「其實我也會害怕,只是想起世界上除了惡人還有善人,還有不好不壞的人,就不怕了。」

  風滿樓聞到八卦的味道,不炸毛了,改當合格的聽眾。

  申屠卻話鋒一轉,「無雙鎮上和你一起玩的洪晨雨,他靈魂純白,是極其稀有的天生純善之人。」

  風滿樓:「哇塞。」

  他沒想到,洪晨雨沒有靈根不能修煉,卻有著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體質。

  申屠又道,「你想起那孩子,是不是就沒那麼害怕?」

  風滿樓連連點頭。

  他確實不怕了,甚至感覺身體裡充滿拋瓦!

  看見風滿樓恢復活力,申屠笑了笑,繼續閒話,「這樣的人除了洪晨雨還有兩個,一個你很熟悉,無涯觀的言說,另一個是滄瀾江北的魔修,靈宗宗主文軒。」

  風滿樓低聲說,「看來不是很少。」

  文宗主和他也很熟悉呢!

  申屠戳戳自家幼崽的小臉,「除了他們,我上次遇見純善之人在三千年前。」

  「那確實稀罕。」風滿樓感慨完畢,又問,「您教導過我,修真即修身,那位前輩既能維持純善,想必道心極其堅定,如今也成就了一方大能吧?」

  「他死了。」

  風滿樓乖乖捂嘴,很識時務地沒問那位前輩與申屠還有何故事。

  「純白的靈魂難分辨、難染黑,很容易死。」申屠娓娓道來,好像在教孩子,又好像在講故事,「好在你有《不見別離》,想救他們很容易,別留下遺憾。」

  風滿樓記住了申屠的話。

  他再長大些,誠如父親期望的那樣,憑藉《不見別離》便宜行事,但求問心無愧。

  最開始是為了防止自己不在道統紛爭中殞命,維繫雙親的感情和他們的小家,順便再救些可以救的人。

  再後來,是為了保護三個純白的靈魂。

  近期,風滿樓路過蒼嘉城時,發現這裡黑色為主的修士靈魂,略多。

  他不能坐視不管,私下拜訪城中的法門寺和天音閣的高層,旁敲側擊,確定兩邊都犯下傷天害理的大事,就使了點手段參與到門派混戰中,偽裝大乘期修為,趁亂打死打殘幾個有明確作惡證據的修士。

  沒直接雷霆手段擒下罪首開始調查,是因為風滿樓懷疑法門寺和天音閣都有上家,遂以人命投石問路。

  這不,背後的勢力坐不住了,送了兩個活證據出來,好巧不巧落在風滿樓手上。

  風滿樓預見到自己接下來一段日子會非常忙,他忙,就看不得別人清閒舒坦。

  打擾他好事的活證據們還不夠痛苦啊……

  「酒菜來了。」

  洪晨雨多年經營酒肆,唱菜的聲音敞亮,布菜倒酒也老練,他對客人求助的眼神熟視無睹,本職工作完成,搓搓手,準備繼續回後廚搗鼓他的酒缸。

  風滿樓突然叫住洪晨雨,「你竟捨得離開我,傷心。」

  聲音幽怨,聽上去很難過。

  洪晨雨對風滿樓演技的認知有待提高,他變得不知所措,「沒有……」

  你是我最喜歡的饅頭,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雄性饅頭討論事情的時候,不會喜歡被無關的饅頭圍觀。

  我應該避嫌。

  ……

  第9章

  「既然捨不得我,那現在就過來。」

  風滿樓用的是命令語氣。

  洪晨雨:「噢。」

  風滿樓面前,洪晨雨總是很乖,所以祂會聽話地在風滿樓身側坐下。

  無關記憶里有關饅頭的常識,祂的行動會以風滿樓的意志為準則。

  酒肆的桌子還算寬敞,他們兩個成年男性可以坐在同側,只是身體必須靠得很近,能隱約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而且,洪晨雨還注意到,從祂落座起,風滿樓就開始一隻手的手肘靠著桌面,掌心狀似無意地向著祂。

  風滿樓的手,掌紋清晰,指節分明,筋骨的形狀隱約透出皮膚,很美味的樣子。

  唔……

  饅頭,這是想讓我碰他的手?

  洪晨雨的思維控制住行動,於是他偏頭將臉頰貼在風滿樓的掌心,雙手捧住風滿樓的腕部,親昵地蹭蹭,「這樣對嗎?」

  風滿樓不言語,只攥住洪晨雨覆蓋額頭的碎發,落下蜻蜓點水似的吻。

  「做得好。」

  說時遲,那時快。

  編故事的活證據們不抓耳撓腮了,都揣起酒碗就是猛猛喝,菜也不敢吃,仿佛這樣就能掩飾尷尬到無以復加的表情。

  「咳咳咳咳咳……」

  是謝長安喝酒喝太急,被嗆到,咳嗽咳得停不下來,穩定在每次呼吸的間隔咳出兩聲,演得特別真。

  「師父,周兄,我……咳,咳,現在實在不方便說話,咳,咳,周兄你替我和老師說明來意,我出去吹下風,緩緩,咳。」

  然後頭也不回地逃出酒肆大堂,躲去門口偷閒,留周延昭獨作擋箭牌。

  氣得周延昭暗中把這混帳東西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卻因為無處發泄怒火,只得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而在周延昭放下酒碗時。

  他突然手抖得厲害,又僵硬地回頭,瞥見酒肆大門的門縫裡有雙狗狗祟祟的眼睛,只敢和周延昭對視片刻,就愧疚地縮回門後。

  周延昭終於知道謝長安為什麼要躲了。

  幾人結伴給上位者匯報近況,先說話的先犯錯,少主在謝長安眼中是位陌生大能不假,可謝長安會算卦會相面,不可能看不出少主並非錙銖必較之人,錯了就錯了,不會特別危險,沒必要躲避少主的問話。

  嚇跑謝長安的,是在少主身邊盤亘的黑鱗金睛大蛇!

  那個叫洪晨雨的凡人不見了。

  將洪晨雨取而代之的黑蛇身長至少十餘米,神情呆萌無害,乍看上去與洪晨雨極其相似,但擬人的蛇比普通的蛇更恐怖。

  周延昭初見洪晨雨時,就確定對方沒有靈根,經脈里更無凡俗武學的內力流轉,是純得不能再純的凡人,只是憑藉尚可的容資與體貼的本事,才在少主身邊占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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