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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明日、後日,但就是這幾日。

  秋風乍起,還能聽到院外落葉的聲音。

  又是一年秋了。

  袁武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困在什麼地方,這裡很奇怪,山依舊是山,河依舊是河,甚至連百姓的衣著都沒有變化,但他卻摸不到別人,其他人也聽不到他說話。

  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一處山坳里,他很想離開,但試了幾次都只能在這附近打轉,就在他打起精神繼續走時,卻突然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下看到了倒地的人。

  他一驚,趕緊朝那邊跑去,剛跑沒兩步,就從大樹後的草叢裡擠出個背著背簍的少年。

  少年席地而坐,揪著身上的草葉子,舉手間袖子被帶上去一截,看得出來衣裳很不合身,而且還有很多補丁。

  「這裡上山果然快,我就說——啊啊!救、救命!這裡死人啦!」少年還未夸完自己,就被眼前的「屍體」給嚇到,白著臉就開始喊。

  但這時辰,村民們要麼早就下山,要麼早就上到山裡,這裡竟是沒人來。

  分明沒人能看到他,袁武卻下意識躲了起來,仔細聽著少年說話。

  只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聲音格外熟悉。

  「救……」

  「屍體」在說話,少年愣了愣趕緊跑到他身邊,低頭仔細聽著他說話,擺正他的頭一看,這漢子臉色慘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倒是有因乾裂而滲出來的血跡。

  「好好好,我救我救,你等著,這附近有水……」

  少年也顧不得其他,把漢子拖到樹下,讓他靠著樹,然後快速跑開了,等他再回來時,雙手捧著一張大樹葉,裡面聚著一汪水。

  他趕緊往漢子嘴裡塞,幸好對方雖然意識不清楚,但還能吞咽,知道喝水解渴。

  少年又往返跑了幾趟,漢子的臉色才好些,他迷瞪著眼睛,睜開又合上,又開始要吃的。

  少年撇撇嘴:「你鼻子好靈哦,還知道我的背簍里有乾糧……我就半塊,要頂一日的,我就好心分你一半吧。」

  他說著就把乾糧捏成小塊往漢子嘴裡塞,然後再給他灌水,把乾糧衝下去。

  來來回回這樣做,漢子清醒很多。

  漢子笑道:「多謝你,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

  少年滿不在意地小口吃著乾糧,哼哼道:「那我可等著你報恩哦,我家裡窮得很,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要拉去充軍了,你要是報恩,就得快些才行。」

  漢子皺眉:「你是哪家的漢子,我好像沒見過你。」

  少年眼底閃過一絲心虛,而後笑道:「你問這些做什麼?我可不告訴你,要是他們知道我把乾糧分給你,會打死我的,你沒事了我就走了。」

  「你去做什麼?」漢子輕聲問著。

  「得去挖些野秋菜,不然明日連乾糧都沒有了,你呢?你怎麼會倒在這裡?」少年沒有多說自己的事,轉而問其他。

  這才知道這漢子家裡也窮苦,家裡沒糧食,日日食不果腹,就算在山裡找別的東西吃,也終究不是辦法,再加上今日沒帶水,就這樣了。

  問再多都是徒增煩惱,左右都是難過的人,報恩又能報什麼?

  少年沒再惦記他報恩的事,將背簍背在瘦弱的身體上,轉身就要走。

  漢子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些難受,他下意識喊住對方:「名字,你叫什麼?」

  「小兔,叫我小兔吧。」少年扭頭看他,削瘦地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可緊接著那張臉就變得慘白腐敗,「只是武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一陣受傷的低吟在耳畔響起,袁武猛地衝出來想重新看看離開的人或是看看坐在樹下的人,但是什麼都沒有。

  他突然開始猛烈揉眼睛,但無論他如何揉,都只覺得眼前在變模糊變漆黑。

  直到黑暗將他完全吞噬。

  「塗茸——」

  他猛地坐起來,雙手不停在眼前晃了晃去,他能看到骨節分明地手指,能看到上面殘留的老繭……

  視線錯過手掌,看到了熟悉的被褥和環境,再往右看去,床邊不知何時有了一張圓桌,桌上放著甜膩可口的點心和冒著白氣的香茗。

  而茶水之後的椅子上,

  坐著他的愛人。

  愛人隔著香茗白霧和他對望,這張明艷的臉和夢裡看到的削瘦慘白的臉逐漸重合。

  他終於得知,那所謂的夢境或許就是早已忘卻的前世,而他們今生的種種相遇,或許就是緣分天定。

  「你睡了好久。」塗茸雙手撐著臉頰,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那雙漂亮地瞳孔里泛著亮亮的水色和無盡愛意,最終愛意噴涌,將臉頰打濕。

  塗茸泣不成聲。

  袁武並未急著安慰他,而是輕聲回應:「是的,我醒了。」

  塗茸推開椅子傾身將他抱住,這一月來的痛苦和壓抑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擺著手指數了一日又一日,數到耐心即將告罄,終於等到他清醒。

  「抱歉,我來晚了,你能原諒我嗎?」

  這聲道歉不僅僅是為今日,還為前世,恍惚久遠的夢並不足以讓他把全部都想起來,但他卻是知曉,那種情況下相識的兩人,便是只有死的份。

  所以——

  他果然是來報恩的。

  來報恩的果然是他。

  「我沒有怪你哦。」塗茸哽咽著、顫抖著回應。

  相顧無言。

  數日來的驚慌、痛苦、自責、悔恨……最終交付在一場深吻里。

  初秋已過,來日方長。

  ——正文完。

  第83章 番外:暖房吃酒

  近一月的仰躺幾乎把袁武骨頭都躺酥了,再加上塗茸只能餵進米粥,他的身形都消瘦了不少,看得塗茸格外心酸。

  好在袁武醒後除了骨頭有些不適,並沒有其他問題,至於他昏迷前那些傷口,也早就癒合至看不到任何傷疤,不用想都知道是塗茸的功勞。

  在家修養幾日,袁武便徹底好全了,得知自己昏迷著,家裡沒少受孫獻的照顧,他便決定拖家帶口地去探望對方。

  兩輛馬車不疾不徐地朝縣城去,三人坐在前面的馬車裡,一人抱著一個,時不時交談幾句。

  孫獻事先並不知他們要來,也不知袁武已經醒了,因此在門房來報時他差點激動的掉眼淚。

  「袁老弟!好久不見!」孫獻也不顧下人們眼光,直奔袁武去,張開雙臂就要抱他,卻被袁武躲開了。

  袁武把懷裡的孩子掂了掂,輕笑:「不方便。」

  孫獻也跟著笑:「先進去,進屋再說。」

  孫獻夫人自覺和塗茸他們說話,她還沒見過這三個孩子,此時看到三個粉雕玉琢地白糰子,便喜歡的緊。

  「玉雪可愛,真是漂亮。」她溫聲說著,眉目慈和,儘是對孩子的喜愛。

  「呀啊!」聽她這樣夸自己,小湯圓便立刻往她身邊爬過去,肉乎乎的小手開始拽著對方衣裳不放,然後猛地扎進她懷裡。

  孫獻夫人被他這樣嚇到,但緊接著就反應過來,一把把孩子抱進懷裡逗弄著,恨不得當即親兩口才算。

  袁武和孫獻閒聊著,自然也知曉是誰害他至此,他淡聲道:「她做這樣的事全然不曾考慮她的孩子,實在可惡。」

  「當初因她還有幼子照顧,便不曾治她知情不報知罪,卻不想她還能做出買兇殺人之事,我已然將其處置,你和正君都安心就是。」孫獻滿臉嚴肅。

  將人收押動刑,是獄卒們最會做的事,既然做出了犯罪之事,就得付出對應的代價。

  若非他是縣令,便還有更殘忍的等著對方。

  袁武便沒再多問,左右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經過去,如今自然還是未來最為重要。

  「今日就在家裡吃,莫要與我們客氣,你們鮮少同來,我自然是得好好招待的!」孫獻拍著胸脯保證。

  孫獻夫人聞言立刻命人去廚房準備,今日要宴請客人,飯菜自然不能俗氣了,得早做準備才是。

  身為縣令,孫獻家的伙食自然是不敢好的太過,若是被有心人發現,必然是要鬧起來的,自然若換作其他貪官是絕不會在意這些。

  但飯菜也都是頗為用心的,且看縣令家的兒子吃的大快朵頤,就知道他們並不常吃這些雞鴨魚羊。

  這樣的官,就算偶爾有失察,但也絕不是壞人。

  在這裡吃過飯,孫獻還想留他們,只是袁武確實有段時日沒有去酒樓,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他便沒再多攔,送他們離開了。

  酒樓生意如舊,並沒有因為袁武不在就出事,自然也有縣令照看的緣故,如今沒有人敢對多味樓有什麼陰謀詭計。

  樓里的夥計看見他們格外歡喜,更歡喜的便是他們這次是帶著孩子來的。

  「東家,正君,苒少爺!」

  「好漂亮的娃娃,雖然是三胞胎,但妹妹長得還是和哥哥們有些不一樣。」

  「真好看,還是東家有福,娶到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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