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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終於掙脫開來,嘴唇快被咬破了,大腦也昏昏沉沉的。

  「謝謝你。」齊椋說。

  孟寄寧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幾乎要氣笑:「哪有強吻別人之後說謝謝的?」

  齊椋看著他,過了一會兒,說:「我現在會攢積分卡了。」

  孟寄寧怔住了。

  「想到明天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害怕了,」齊椋說,「就好像……好像光能照到更遠一點的地方,我也能看到更遠一點的地方。」頓了頓,他說,「我沒事了。」

  孟寄寧定定地看著他,可能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這四個字是在說什麼,它們又是經歷了多少千迴百轉、流離失所才終於被說了出來。

  齊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紙,低下頭凝望著它,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這張假結婚證,」他說,「是我見過最美的情書。」

  這人有些時候又楞又耿直,有些時候卻說些讓人落淚的話。

  「可是……我現在大概還沒法實現它,你能再等我幾年嗎?」

  孟寄寧蹙起眉。這個人先說愛他,然後又讓他等他。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齊椋說,「我很自卑,我在你面前一直很自卑。」

  孟寄寧想要說什麼,但齊椋打斷了他。

  「雖然你說要我做經紀人,但我什麼都不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選,」齊椋說,「我想……我至少要擁有些什麼,才能讓你不用因為憐憫,因為交情,為我做讓步。如果我完成我的學業,如果我見過更廣闊的世界,那時候,我也許有自信站在你身邊……」

  孟寄寧感到氣惱又心酸。他想說這念頭很傻,他不是因為需要他才跟他在一起,感情也不是用給予對方的好處計算的,可是對面的人這麼執著真誠地站著,讓他沒法不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

  「你最好別讓我等太久,」他說,「我比你大好幾歲,你知道吧?」

  齊椋點點頭,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烙進腦子裡,然後,他轉過身,朝寬廣繁華的城市走去。

  齊椋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孟寄寧還在原地站著,站了很久,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轉過頭,看到孟初。

  案件重審期間,他不想打擾哥哥哥夫的二人世界,在附近另找了房子搬出去。他做些線上家教的活,生計倒沒什麼問題。孟初和常威的合作項目開始後,有了些積蓄,他會給哥哥一些投資理財的建議,兩人倒是時常見面。

  孟初問他:「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既然受賄案的真相已經釐清,他可以重返金融界了。

  歷經波折,美好光明的前程還是回到了面前。然而,孟寄寧的腳步卻遲遲沒踏上去。

  孟初問出了一直以來想問的話:「你當創作歌手,到底是因為在金融界混不下去,還是真的喜歡?」

  「我喜歡音樂,」孟寄寧說,「不過,當歌手那麼難,搞金融賺的又多,如果不是那個案子,我不會下定決心辭職。」

  孟初想了想,說:「如果你沒那麼喜歡唱歌,你回去做私募,或者做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但如果你不唱歌,只是因為經濟上的壓力,其實心裡很想做,我會支持你的。」

  孟寄寧睜大眼睛,眼中滿是難以名狀的情緒。

  孟初沉思良久,最終望著他,認真地說:「我找到了願意奮鬥一輩子的事業,希望你也能這樣。」

  孟寄寧忽然抱住了他。這人老是自說自話,製造肢體接觸,好在孟初現在已經習慣了。

  他在弟弟背上拍了兩下,放開對方,目光投向遠處。

  付關山正朝這裡走來,法庭屋檐的陰影緩緩後移,陽光慢慢照在他身上。

  他的神情很平淡,平淡到近乎空白。多年的追尋走到了終點,他還一時有些茫然。

  孟初握住他的手。這溫暖的觸碰讓他回過神來。他望著自己的愛人,像是回到了現世,緊緊地回握。

  「我不知道他在不在看,」付關山張開另一隻手,那隻兒童手錶躺在掌心,顯得那麼窄小,「這個結局,他能安心嗎?」

  這是個無法得出答案的問題。逝者已矣,對他們來說,或許一切都沒有意義。

  不過……孟初望向自己的愛人。

  生者,也許終於可以從河岸邊走出來了。

  「剛剛出來的時候,我看到熱搜了,」孟初說,「記得那個說你職場霸凌的演員嗎?他工作室的員工出來錘他,好像他本人就經常辱罵助理,連錄音都貼出來了。現在廣場上一片為你翻案的。」

  付關山聳了聳肩,用飽經滄桑的語氣說:「反轉又反轉,都不新鮮了。」

  這語氣,好像他不是當事人,是理智的吃瓜群眾。

  「到吃晚飯的時間了,」他說,「我們回家吧,我給你做一個新菜。」

  第56章 家庭

  付關山提著大包小包的補品,在灰敗的樓梯上左顧右盼。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孟初長大的地方。小區沒有高層,沒有電梯,往前可以望到遠處低矮的丘陵。寧靜的陽光里,老人們在公園跳交誼舞。

  孟初和孟寄寧跟在後面,儘量裝出淡然的表情。

  他們什麼都沒告訴那個即將會面的長輩。

  陷害、起訴、逃亡、輿論對轟、舊案昭雪,過去一年,生活掀起了滔天巨浪,而孟長青獲得的信息,只是「小兒子很少打電話回來」。

  於他們,是塵埃落定後,終於能向父親宣告,生活恢復了正常。於孟長青,只是久違的家庭聚會。

  就像每一個迎接兒女歸家的父親,他埋怨他們帶了太多東西,招呼他們落座。桌上的菜已經擺好了,一半是他自己的手藝,一半是他打包的熟食。

  從他穩健的步伐看,腰椎恢復得不錯。

  只有付關山是真正的客人,所以茶是孟初倒的,筷子是孟寄寧分的。孟長青坐在對面,眼含熱淚地掃了掃孟初,然後定格在孟寄寧身上。

  「怎麼又瘦了?」他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不好好吃飯。成天早飯不吃,吃夜宵,自己不做,點外賣,身體哪能好呢?」

  「我飯量可大了,爸,」孟寄寧說,「哥吃的才少呢,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時間,如果哥夫不在,他早上就喝一包麥片。」

  「你是不是上那個唱歌的節目累的啊,我看你們又唱又跳,又要排練,」孟長青說,「那個節目,我每天都守著看呢,就是你的鏡頭太少了,一晃就過去了。」

  「我是個新人,哪能一直對著我拍啊,」孟寄寧把碗端起來,遠離父親夾肉的筷子,「爸,你知道嗎?咱們省道上新安裝的氣象儀,是哥設計的。」

  孟長青還是把魚肉放到他碗裡,看著孟初。「真的?」他感嘆道,「我好像看到新聞了,那是你設計的?真厲害。」

  然後,他又轉向孟寄寧,用猶豫的、商量的語氣說:「你看,你哥多好啊,其實我覺得,要是投行太累了……你去個央企,或者考個公務員,不也挺好。你看你哥,有編制,有補貼,有寒暑假,還不用坐班。」

  對話進行到現在,孟長青終於主動提起了孟初。他抬起頭,解釋道:「爸,我沒有寒暑假,科研是全年的。雖然我不坐班,但每天都加班,一點也不清閒。」

  孟長青頓了頓。「哦……」他說,「你辛苦了,多吃點菜。」

  孟初隨便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沒嘗出什麼味道。

  「誒,」付關山探頭過來,「你不是不愛吃蓬蒿嗎?說有苦味。」

  孟初慢吞吞地看了眼桌上:「有更喜歡的菜就不吃,沒有的話就吃,蔬菜反正是用來補充營養的。」

  孟寄寧咬著筷子,苦思冥想,試圖調節桌上的氣氛。「爸,」他說,「你看到哥新買的車了嗎?霧藍色的,可漂亮了。」

  「你買車了?」遇到老本行相關的話題,孟長青來了興趣,「什麼牌子的啊?」

  孟初說了一個名字。

  「哦,現在年輕人買新能源的多,」孟長青說,「我們廠現在也做國產車的配件。」

  提到車,孟初的神情溫和起來:「對了,我跟寄寧商量著,想給你買輛車,出門方便點……」

  孟長青驚訝得皺紋的弧度都變了,隨即斷然拒絕:「你們的錢你們自己花,我又不出去旅遊,買車幹什麼?浪費錢嘛。」

  「現在車子便宜了,」孟初說,「十萬就能買很好的。」

  「十萬也是錢啊,你們賺錢多不容易。」孟長青說,「我什麼時候說想要買車了……」

  「是我想買,」孟初說,「十幾年前你把車賣了,一直都沒買回來,我老惦記著這件事。」

  「唉,惦記它幹什麼?」孟長青說,「也不是為你賣的,你別放在心上。」

  孟初愣了愣:「什麼?」

  「當時你弟弟需要錢,」孟長青瞪了孟寄寧一眼,「都初三了,成績突然掉下來,跟過山車似的,眼看就上不了重點了。我想得趕緊給他補習,就把車賣了。結果你猜他說什麼,他說他故意考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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