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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想大聲呼救,但玻璃碎片的觸感太過清晰,最終只是張了張嘴。

  「她什麼都沒有了,背井離鄉跑到這裡,好不容易有了點盼頭,你怎麼能就這麼毀掉?」揪著衣領的手逐漸攥緊,「你怎麼能騙她?怎麼能給她希望又奪走?你憑什麼!」

  「你……」男人額頭上冒出汗珠,「你冷靜點!」

  「你以為我忍那麼久是因為你是大人?」許戚笑了笑,「我早該在你第一次動手的時候就這麼幹的,那你也不會有命打她……」

  「什麼?」男人漲紅了臉,「我打她?」

  「你不要告訴我她是自己把胳膊撞折的!」

  「胳膊?」男人大吼,「她折條胳膊算什麼?我都被她打出腦震盪了!」

  十幾年前,就在上面的書房裡,一個普通的下午。他正在辦公桌旁打電話,就看到同居的女人走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

  女人的一隻手背在身後,目光是他從未見過的憤怒。他想她該不會又想起結婚的事了吧,女人雖然漂亮,哄起來可真麻煩。

  他掛斷電話,打算找個藉口敷衍過去,就看到女人朝他走過來。在他開口之前,女人抬起手,緊接著,一根防暴棍直直地砸在他腦袋上。

  「你竟然敢打孩子?」女人在第一下之後沒有停手,棍子又揮舞過來,「你還是不是人?!」

  他猛地挨了一棍子,腦袋嗡嗡響,接下來只覺得後背又一震劇痛。

  這女人瘋了!

  「怎麼?」女人說,「碰上個會還手的你就怕了?」

  他當然不會平白站著挨打。幾次被打到之後,他就握住了棍子,試圖奪過來。女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力氣大得驚人,他一開始甚至沒法逼她鬆手。

  不過男女的力氣畢竟有差距,他最終還是占了上風。女人撞在了書架上,胳膊被他打折了,漂亮的嘴角破了一大塊。

  這場爭鬥沒有持續多久,樓下很快響起了警笛聲。男人不知道誰會這麼多管閒事報警,後來才明白是女人自己報的。

  警察到來時,他腦門上往下滴著血,女人則鼻青臉腫,抱著胳膊痛呼出聲。

  在警察面前,兩人各執一詞,女人堅稱是他先動手家暴,自己是正當防衛。

  他的意見當然與她相反,他甚至說的是實話。

  去了醫院之後,他把腦科的檢查做了個遍,還在病床上躺了兩天。出院後,他放話出去,一定要找人弄死那個女人。

  這項追殺令最後不了了之。剛綁上紗布,女人就帶著孩子逃跑了,還改了名字。他們在遙遠的城市裡住了很多年,才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而這段故事,兜兜轉轉多年,現在才傳到另一個當事人那裡。

  許戚放下了破碎的酒瓶。

  他試著想像母親拿著防暴棍衝進書房的場景,大概,就跟他小學時的那場群架一樣。

  他用美工刀劃破了自己的背,母親挨了那讓她骨折的一棍。

  他們總是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也許外人的眼光一直很準。

  他很像他母親。

  第68章 弟弟番外(六)

  江羽的生活一向很簡單。成年之前,是上學、看動畫片、打掃衛生。成年之後,是打掃衛生、看動畫片、打掃衛生。他不會樂器,不閱讀,不旅遊,不運動,甚至連熱門的短視頻也不愛看。放假在家往往過於空閒,有大把放空發呆的時間。好在他很擅長發呆,思考一樣東西丟在哪了,或者晚上吃什麼,就會花掉小半個下午。

  不過,自從某次家政服務後,生活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他要想盡各種辦法鬼鬼祟祟地溜出門,避開哥哥們的詰問,這就夠傷腦筋了。更別說打各種各樣的電話——老房子隔音實在不好,要是被隔壁聽到隻言片語,那就全露餡了。

  時間越久,這件事就變得越困難。

  暑假前的一個早晨,邊城宣布今天要在家辦公之後,江羽感覺腦仁就像泡發的木耳一樣,漲得疼。

  他苦悶地喝著粥,想著找什麼藉口晚點回來,就看到聞笛怒氣沖沖地從臥室出來。

  江羽直起了背。這是吵架的前兆,是個溜走的好機會。

  天哪,他怎麼這麼不注重家庭和諧。

  「你,」聞笛比邊城矮一截,但每當他站在桌邊,露出這種興師問罪的表情,看起來就好像有兩米高,「你是不是又看了我的論文?」

  邊城一如既往地給出了誠實的回答:「看了。」

  「你憑什麼看我的論文?」

  「不是有意的,」邊城說,「你去上廁所了,論文界面就這麼開在那兒,我剛巧路過……」

  「然後移動滑鼠滑了六七頁?」

  邊城無辜地說:「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在研究什麼,你一直不給我看……」

  「那是因為你上次看完之後,給我寫了二十條批註!」

  「我說過以後不會再寫了,」邊城說,「也不會發表任何評論。」

  聞笛瞪著他:「Word上沒寫,腦子裡寫了!」

  「想想也不行?」

  「我看著你的眼睛就能聽見你想說什麼!」

  邊城對伴侶想管理自己的大腦感到震驚。「那你也看我的論文好了。」他說。

  「我看得懂嗎!」聞笛抄起手邊一本數學刊物,指著其中一篇的題目——代數曲面上的Brgeland穩定性條件與共軛幾何的聯繫,「你有沒有聽到你自己在說什麼?」

  「我可以跟你解釋……」

  「不需要!」聞笛說,「我幹嘛要看在世的五十歲以下最優秀的代數幾何學家的論文?」

  江羽已經暈了,連邊城都頓了一會兒:「什麼?」

  「《數學年刊》是這麼評價你的,」聞笛說,「在世的五十歲以下的最優秀的代數幾何學家。我這輩子只在莎士比亞戲劇里看過更長的定語。」

  邊城指出:「這是很高的讚美了。」

  江羽放下筷子,儘量自然地插了一句:「我今天不在家吃。」

  將吵未吵的兩個大人停了下來,一直把臉轉向他。

  「你最近怎麼這麼經常在外面吃飯?」聞笛問。

  江羽心裡一緊,一般兩個大人都不會問的,何況他們現在還在吵架:「嗯……有同學……」

  「哪個同學?」邊城問。

  「就是……」他現在只要隨便說一個名字就好,但他一緊張大腦就一片空白,名字就像流水一樣從指尖溜走,「嗯……」

  他掙扎了一會兒就放棄了。他又不擅長撒謊,家裡有兩個絕頂聰明的大人,追問幾句就暴露了。

  「就是興城中學的那個。」他說。

  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聞笛立刻就鎖定了目標人物,並提起抗議:「那人可不行!」

  「他怎麼了?」江羽本能地護衛起來。

  「心思太重了,」聞笛語重心長地說,「你哪能玩過他呀?他見我第一面,就把一口鍋扣在我頭上,小心之後他也扣在你頭上。」

  江羽馬上抗議:「他人很好的!」

  聞笛看著他,就像看著每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行將失足的少男少女,嘆了口氣。

  「好吧,」聞笛說,「勸也沒用,這個跟頭總是要栽的。」

  言至此處,大人們就真的沒有再阻攔他,就這麼讓他出去了。臨行前,聞笛的眼神慈愛而沉重,好像是他是一隻全速馬力沖向燈泡的撲棱蛾子。

  今天許戚破天荒說要自己做飯,據他本人供述,在小時候那段地下室的艱苦日子,他學會了用電飯鍋煮出11種不同的菜飯,而且個個好吃。

  赴約路上,江羽一邊期待中午營養均衡的伙食,一邊思考怎麼勸說哥哥們,讓他們相信,許戚美麗的外表下包裹著一顆不污濁的心靈。

  他走到大樓門口,還沒按電梯,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江羽?」

  他抬起頭,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

  「果然是你,」男人冷笑著說,「你來找那個姓許的吧。」

  天哪,江羽心裡想,怎麼今天世界上人人都知道他要幹什麼?

  「真沒想到,傻子也有傻子的用處,」男人說,「我居然也有被你坑的一天。」

  江羽還沉浸在上一個問題的震驚里,沒有反應。

  「別不承認,」男人盯著他,「我看過舉報材料了,那裡面有些事情,我只在自己家裡說過。」他拿出手機,點開一個APP,「你來我家做過保潔。實話說吧,你是不是在我家放了什麼東西?」

  江羽像是才回過神來。他抬起頭,仔仔細細地把男人看了個遍,然後真心發問:「你是誰?」

  那人看了他一會兒,企圖從他的表情里找出蛛絲馬跡:「你是裝傻還是真傻?」

  「不好意思,」江羽說,「我真的不記得了。」

  「你開什麼玩笑?」男人難以置信地問,「當初你的課本就是我丟下樓的,砸到你腦袋的箭也是我扔的。我說是在幫你的課本消毒,你還樂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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