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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有資格,留在你身邊,對嗎?」

  傅斯禮眼皮顫抖,幾乎不敢與她對視。

  不過他向來敢做敢當,而且事到如今,他承認與否,應粟都不可能再原諒他了。

  「……對。」

  應粟抹了一把眼睛上凝結的雪花,但隨之湧出更多潮濕的淚霧,她視線越來越模糊。

  心臟也好似千瘡百孔,萬蠱噬心。

  她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餘光死寂地掃了眼身旁的墓碑,然後又望了眼漫天的雪花。

  她恍然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顛倒、旋轉。

  一切都是混亂的、無序的、錯誤的。

  「粟粟,」傅斯禮上前一步,試探地伸出手想碰一碰她,「對不起。」

  應粟拍掉他的胳膊,反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傅斯禮絲毫沒躲,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眼底流露出無可言說的悔恨和痛苦。

  應粟手腕垂在身側,顫抖不已,她緩了許久,才麻木而絕望地看向他,苦笑了兩聲,「傅斯禮,我16歲那年遇到你的第一眼,以為遇到了救贖。沒成想,你是我的另一個深淵。」

  她目光陡然變狠,眸底是刺入骨髓的怒火和恨意,「你讓我背負四條人命,活在永無止境的噩夢裡,被愧疚和罪惡感折磨了整整十年!!」

  傅斯禮眼角也無聲無息地淌下了一滴淚,這是他記憶以來第一次落淚。

  「我當時沒想到……我會真的愛上你。」

  「愛?」應粟諷刺地笑了聲,「你懂什麼是愛嗎?」

  傅斯禮深深地看著她,眼尾很紅,「我不懂,但我一直在學。」

  「粟粟,你相信我,這十年,我對你是真心的。」

  「我沒有像愛你一樣愛過任何人。」

  應粟眼底情緒再無波動,她漠然地注視著他,冷聲道:「你的愛我可消受不起。」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會愛上席則嗎?你不是質疑我和他之間短短三個月是怎麼抵消我們的九年的嗎?」

  「現在我就回答你。」

  應粟提起席則的時候,神色終於展露一絲溫柔。

  「因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由。」

  「傅斯禮,我在你身邊九年,你給我榮華富貴、金錢名利,自以為把世上最珍貴的一切都捧給了我,卻從來都不懂,我最想要的——其實是自由。」

  「而席則只用幾個月的時間就讀懂了我。無論他前面是不是在做戲,但當他在體育館裡迎著上千人的視線吻向我時,當他在音樂節上牽起我的手,帶著我雨中狂奔時,我都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自由。」

  「後來,真相大白,我以為他對我恨之入骨。所以我想將他送出國,徹底遠離他的生命。這七天是我私心給自己的一場夢,也是因為我太了解你,你嘴裡答應我送他走,可如果不是我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他恐怕一下飛機就會客死異鄉。」

  「你讓阿泰一直跟著我們,應該拍到了不少照片吧?」應粟冷笑了聲,「你一門心思想弄死他的時候,看到他在為我做什麼嗎?」

  傅斯禮沉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別開視線。

  應粟笑了笑,繼續道:「他在帶我感受世界,體悟人生,教我自在地活著。」

  「傅斯禮,這就是你和他的區別。」

  「你不惜花費十年用謊言編織一座囚籠,以救贖之名,剪斷我的羽翼,將我終生豢養在裡面。」

  「而他願意背棄過去,背棄仇恨,甚至背棄自己,拼盡全力,放我自由。」

  應粟最後一句帶著顫抖的哭腔,「你說,我該不該愛他?」

  第83章 Butterfly「我要再跟你賭一……

  傅斯禮聽完應粟的話後,心臟好像被一刀刀割開般,有一瞬間叫他疼到無法呼吸。

  可他,竟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應粟大概是這個世界上,除他自己之外,最了解他的人。

  她瞭若指掌他溫潤表象下所有的卑劣、殘忍、絕情和瘋魔。

  所以,她是唯一一個能走進他心裡的女人。

  可偏偏,也是因為太過了解,他弄丟了她。

  傅斯禮忍痛閉了下眼,重新將視線移到她身上,眼底湧出一股難言的悲哀,「粟粟,對於過去,我無可辯駁。是我傷了你。」

  「但我做的所有,都是為了讓你留在我身邊。」

  「我也是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沒有經驗,也許用錯了方式,」傅斯禮艱難地滾了滾喉嚨,喑啞道,「對不起。」

  「我不接受。」

  應粟決絕道:「傅斯禮,你的對不起太廉價了,抵消不了我對你付出的十年真心。」

  「更抵消不了我這麼多年遭受的痛苦和折磨。」

  「那你想要什麼?」傅斯禮近乎祈求地望著她,「我還能做什麼,才能補償你?」

  應粟抬起通紅的眼皮,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右手伸進外套兜里,將裡面的錄音筆拿出來,舉到傅斯禮面前,最後一次抱有期待地對他開口,「我要你親自把這支錄音筆還有完整的行車記錄儀遞交給公安局,要求重審十年前的車禍案,還席則和他父母一個公道。」

  「我要傅斯雯償命,」應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聲調冷沉,「你能做到嗎?」

  傅斯禮怔在原地,視線從那隻錄音筆緩緩移到應粟臉上,第一次感覺到她有些陌生。

  因為從前望向他時滿眼柔情的女孩如今只剩決絕和冷漠。

  他終究……是把她逼到這一步了嗎。

  傅斯禮心臟劇疼,他吃痛地閉了閉眼,良久無言。

  他一生縱橫捭闔,權衡利弊,從未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

  唯獨應粟。

  如果早知在後來漫長無望的時光里,他會愛上她甚過愛自己,他當年一定不會那樣對她。

  他會用另一種方式將她救出深淵,帶她走進陽光里,真心呵護她,珍愛她,給她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

  那樣的話,他們之間一定會是另一種結局。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可惜,他註定要讓她失望到底了。

  「對不起。」傅斯禮嗓音發啞也發苦,「除了這個,我什麼都能為你做到。」

  果然。

  應粟對他最後的期望也煙消雲散了。

  她冷冷地笑了一聲,眼神失望透頂,「傅斯禮,你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我只是想要你還無辜者一個公道,怎麼就這麼難?」應粟逼問他,「是不是我父母和席則父母四條人命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傅斯雯?」

  「是不是你們傅家人的命,就註定比普通人高貴?!」

  「粟粟,這個世

  界的生存法則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傅斯禮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地看向她,「你跟我要公道,可這世上根本沒有公平可言,權勢和財富就是一切的法則,而出身卑微就是原罪。」

  「席則的父母死就死了,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底層人死於意外,他們沒什麼不同。」傅斯禮淡聲說,「我也不會為了這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賠進傅斯雯去。」

  「好。」應粟連連冷笑,她發狠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就跟你再賭一局。」

  她話音剛落地,視線往傅斯禮身後一掃,瞳孔猛地睜大。

  風雪之中,一個黑衣少年戴著兜帽,大步走過來,面色冷沉似羅剎。

  有一瞬間,應粟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隨著那抹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她的心臟也頃刻提到了嗓子眼。

  「……席則?」

  傅斯禮應聲回頭,席則疾步走到他身後,直接掄起拳頭照著他臉砸了下來。

  傅斯禮猝不及防,沒躲過這一拳。

  席則用了十分的狠勁,直接將傅斯禮掄到了墓碑上,哐的一聲響,類似骨頭斷裂的聲音。

  頃刻間,鮮紅的血絲順著傅斯禮的額角滑落到墓碑上,再一滴一滴滲進凹刻的碑文上,染紅了逝者的名字。

  風雪也瞬間變得更猛烈了。

  仿佛是冥冥之中,來自天堂的回音。

  至此,掩埋於世的真相終於徹底浮出水面。

  無辜受難者,在天之靈,終可得一絲安慰。

  而作惡者卻依舊心無愧怍。

  傅斯禮絲毫不屑於掩飾,他的冷血和無情是刻在骨子裡的。

  從未將任何人的命放在眼裡。

  他伸手抹了下嘴角血滴,而後漠然地抬起眼皮,深黑色的瞳孔里無波無瀾,甚至帶著一絲平靜而殘忍的笑意。

  席則被他這一眼徹底激怒。

  手背青筋全部凸起,再次掄起拳頭砸了過去。

  模樣像是失了理智,渾身涌動出一種要殺人的暴戾感。

  「老子今天就讓你償命!」

  傅斯禮這次沒有坐以待斃,他撐住地面迅速起身,躲過了席則這一拳,然後朝他腹部踹了一腳。

  席則躲閃不及,也好似感知不到疼,他直接抓住傅斯禮的衣領,用力一扯,提起膝蓋撞向他的肚子。<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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