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個荒誕的舞台劇場,他們一定是最出色的演員。」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觀眾的身份旁觀著這齣戲,無喜也無悲,甚至覺得有意思。」應粟頓了頓,聲音沉下來,「可他們偏偏要邀我入戲,要我配合出演他們那些變態而扭曲的戲份。」

  「他們一人給我發了張角色卡,一個讓我當父親的眼睛,一個讓我當母親的共犯,一個精神摧殘我,一個虐待囚禁我。」

  她雖然沒有詳細說過程,但席則已經從這三言兩語中,感受到了她從前到底遭受過什麼樣的折磨。

  「姐姐……」席則摟住她肩膀的力度收緊。

  「席則,你一定想像不到,這世上有的父母和子女,生來就是仇人。」應粟說,「他們組建家庭的意義,不是為了愛和相互依靠,而是給自己貧瘠的精神世界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為此他們必須要將自己的親人同化——不惜用盡所有手段。」

  「而我,」應粟抬眼看向席則,目光沉熾,「不想被同化。」

  「所以,」席則呼吸和聲音都放輕了,「你想殺掉他們,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自救。」

  「是,他們根本不值得我恨。」應粟聲音開始有些細微的顫抖,「我只是恐懼,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他們那樣麻木不仁的人,害怕自己一輩子都會困在那場荒誕的戲劇里,害怕——」

  應粟頓了頓欲言又止,最後一個原因她沒有說出口。

  「所以,我想置之死地而後生,顛覆那一身爛命。」

  席則的心臟好似被豁出了一個口子,他痛惜她的遭遇,卻沒有勇氣再聽下去了,因為縱然知道她有這麼多的悲苦和絕望,他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埋怨她。

  她這個自救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但話已經說到這裡了,他終究沒忍住發問,聲音難掩起伏,「為什麼選擇車禍?」

  應粟咬了咬唇,她臉色接近漠然地坦誠道:「那不是唯一的方式,卻是最優的。」

  「車禍最容易偽裝成意外,我

  也最有可能全身而退。」

  她說著,思緒不由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我當年其實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是研究顯示人在極端憤怒、恐懼和焦慮的情況下駕車,車禍風險會增加近十倍。」

  「這就值得我賭一把了。」

  席則極力克制著情緒,低聲道:「你算準了一切,深夜,懸崖,逃亡,警察的追擊,還有——那段致命的音頻。這些元素足夠把你父親逼上絕境了。」

  「是啊,我明明算準了一切。」應粟側過頭,把臉深深埋在他懷裡,淚水頃刻浸濕了他的胸膛,「唯獨沒算到,你爸媽……」

  席則沉痛地閉了下眼,呼吸都在顫,「他們那天是為了趕回來給我過生日,才抄近走了那條荒路。」

  「對不起,」應粟壓抑著哭腔,不斷重複著,「真的對不起……」

  「應粟,對不起三個字太輕了。」他也最恨這三個字。

  席則把她臉從自己懷裡抬起來,眼眶紅得像滴血,語氣近乎逼問:「你為什麼要在今晚跟我說這些?」

  為什麼一定要打碎這場美夢?!

  「因為我知道,」應粟哀痛地看著他眼睛,「你想放過我,對嗎?」

  席則苦笑了兩聲,嗓音啞到極致,「我還能怎麼辦?」

  「我他媽恨不起來你。」

  在恨她之前,他就已經先愛上了她,愛了許多許多年。

  應粟喉頭哽咽:「席則,我不值得。」

  你放過了我,誰來放過你?

  你父母的命,誰來償?

  席則沉沉地、靜靜地望著她,眼裡的痛苦如有實質,「不值得又如何。」

  他輕輕摸上她的臉頰,「我從八歲那年在警局遇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在劫難逃。」

  「可我還是敢愛你。」他指腹划過她眉眼,苦澀地笑了聲,「愛到痛不欲生,我也不後悔。」

  應粟幾乎被他掌心的溫度焚化,整顆心臟也被震得四分五裂。

  她何德何能?

  「應粟,」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睛,忽然問,「你還會再愛上別人嗎?」

  應粟哭著搖頭。

  這種痛徹心扉的愛情,這輩子,擁有……兩次就夠了。

  「那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會。」

  「這就是我想要的。」席則攬過她的腰,用力抱住了她,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姐姐,我不恨你了,但也沒法原諒你。我唯一能想到的報復手段,就是讓你愛上我後永遠失去我。」

  他臉埋在她肩窩,嗓音濃烈嘶啞,直讓人心碎,「明天過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應粟緊緊攥住他的衣襟,身體顫抖不已,好半晌,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單音節,「好。」

  那一夜,他們擁抱了很久,久到天荒地老。

  快到清晨的時候,挪威下了雪,萬籟俱寂。

  曦光初照,遠方的雪原閃爍著銀光,仿佛精靈在森林間跳躍,比夢境還要美。

  他們安靜地坐在窗前,周圍靜謐得只能聽到簌簌的飄雪聲和火焰的蓽撥聲。

  還有,席則漸漸平穩的呼吸聲。

  應粟在他睡熟後,從他懷裡退了出來,用手托著他的腦袋輕輕放在地毯上。

  她拿過他的手機,關掉了鬧鐘,然後撐著桌子,艱難地站起身,緩過一陣麻勁後,起身去了床上,撈過枕頭和被子,輕聲輕腳走回來,小心翼翼地給席則蓋上。

  昨晚喝酒時,應粟趁他不注意給他在杯子裡放了片安眠藥。

  那是她常吃的藥,十個小時內他應該都不會醒過來。

  即使這樣,應粟也放輕了自己的呼吸。

  她蹲在地上,目光留戀地看了他許久,然後俯下身,在他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寶貝,好好睡一覺吧,希望醒來後,你不要怪我。」

  「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一件事了。」

  -

  應粟拿走了席則的護照,給他留下了自己身上所有信用卡和現金。

  她圍上圍巾,拖著一個單薄的行李箱,獨自走進了外面的冰天雪地。

  踏出木屋前,她沒敢再回頭。

  多看一眼,都是不舍。

  她知道,經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日。

  但她會永遠記得,在某年的跨年夜裡。

  她曾在北緯69°的世界盡頭,做過一場不願醒來的美夢。

  第79章 Butterfly「您好,我要自首……

  來到挪威的時候,是兩個人,晴空萬里。

  如今離開,卻是一個人,大雪紛飛。

  原來屬於她的凜冬,從未結束。

  應粟刻意放慢了腳步,腦海中一幀幀閃過他們這段日子發生的一切。

  可惜,七日的光景如彈指一霎。

  她還沒有走到那個常去的公交亭,便回憶完了。

  應粟腳步停下來,舉目四望,席則說,抬眼看世界就在眼前。

  可沒有他的世界,她只看到了一片空茫茫的虛無。

  其實仔細想想,她這一生,好像總在失去。

  她從不曾真正得到過什麼,擁有過什麼。

  聚散離合,生離死別,都是世間常態。

  所以,失去席則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與其相互折磨下去,不如將愛永遠凝結在時間裡。

  他們都會繼續往前走,也必須要往前走。

  人生就是這樣,總要獨自穿越一場場風雪。

  該自己承受的,任何人都無法分擔。

  應粟從遠方收回視線,目光在冰雪中漸漸變得清明無比。

  夢醒了,有些事她也必須要完成了。

  她推著行李箱,繼續向前走,繞過公交亭後,那輛熟悉的黑車果然還停留在原地。

  裡面的人似乎沒料到她突然出現,見她徑直走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準備點火啟動車子。

  應粟沒給他們機會,直接站到了車子正中央,冷漠地逼視著駕駛座上的男人。

  阿泰沒辦法,只好熄了火下車,恭敬地走到應粟面前,喚道:「應小姐。」

  應粟沒說廢話,直接把行李箱甩給他,「幫我搬上去。」

  阿泰懵住:「您這是……」

  「送我去機場。」

  阿泰下意識向後看了一眼,應粟說:「只有我一個人。」

  「怎麼,回國還需要請示傅總嗎?」

  阿泰說話不會拐彎,他坦誠地點點頭:「我需要給傅總打個電話。」

  應粟冷笑:「打。」

  阿泰背過身去,撥通了電話,他言簡意賅地向那邊交代了幾句,正準備掛斷的時候,應粟奪走了他手裡的手機,直接打開免提,「傅斯禮,把你的人都帶走。」

  「我回國,會給你一個交代。」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出聲,嗓音略有些沙啞,「這次,斷乾淨了嗎?」

  應粟咬了咬唇角,「我和他……徹底結束了。」<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